從跨學科視野看《中國詩畫中所表現的空間意識》

摘要：《中國詩畫中所表現的空間意識》是宗白華先生美學思想中“空間意識”的體現，他用比較文學跨學科研究視野來挖掘詩畫中的空間意境，在中西繪畫對比中看到了我國藝術家在空間表現上獨特的觀照視角，從而將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獨特性凸顯出來。

關鍵詞：跨學科視野;詩畫;空間意識

比較文學中的跨學科研究是研究不同學科之間相互影響、融合、交流的過程，以增進不同學科之間的理解，在差異下發現藝術的共同價值。《中國詩畫中所表現的空間意識》這篇文章體現了宗白華美學思想中的“空間意識”，他將同屬藝術門類的文學與繪畫聯系起來，以空間意識在不同藝術形式中的表現為交叉點進行跨學科探究。

我們常說詩畫是相通的，不論在意境、所要表達的情感上都是契合的。我國歷史上同為詩人和畫家身份的人物也占相當一部分，如山水詩人畫山水的王維、宋代詞人蘇軾等。從審美學的角度來說，審美的主體是人，詩人、畫家之所以不同于常人，是因為他們都具有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和敏銳的審美感知力，而后能用不同的藝術形式去呈現所見所思所悟。詩人觸物感懷，將主觀感受寫進了詩詞文字中，抒發內心豐富飽滿的情思，而畫家可以將覽物之情揮灑進畫作，展現自己胸懷，這其中向世人傳達的都是物我合一的審美感受。所以說，文人墨客常“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這種詩情畫意，總是會依托各種大大小小的客觀意象，在“夕陽芳草尋常物，解用多為絕妙詞”的詩畫創作中，達到借物言志、詠物抒懷的目的。那么，意象出自空間環境，詩人畫家將自己置身于空間環境中，從大大小小的意象中挖掘宇宙奧秘，探尋個人在宇宙中的位置，這種宏觀和微觀的空間意識影響著詩與畫的創作視角和創作技巧。外部的空間到了詩人畫家筆下經過再表達便成為一種內在的境界，在紙上呈現的就更富有內蘊。

宗白華借用斯賓格勒的文化象征物“空間”來觀照中國藝術的空間問題，于是他深入到“空間意識”之中，探尋中國藝術是如何呈現出這獨特的“空間意識”的。他以最具有中西比較價值的藝術形式——詩畫為切入點，探究“空間意識”的表現形式。盡管詩歌、繪畫、書法、音樂、舞蹈、雕塑、建筑等都在中國藝術史上占據著重要位置，也都對中國人獨特的“空間意識”有所呈現，但在宗白華看來，詩歌和繪畫中所體現的“空間意識”是最典型的。他認為，詩的表現形式是文字，雖然沒有繪畫的可視性和直觀性，但詩歌在進行空間描寫時，文字能巧妙地組合起來，生成起伏的韻律，營造出清晰的畫面，產生空間感。因此它的表現方法靈活多變，蘊藉深厚。

在《中國詩畫中所表現的空間意識》這一文章之初，宗白華將中西藝術中所呈現出的“空間意識”進行比較，發現中西觀照方法的不同導致了空間呈現的差異。于是他用古代中國對西洋繪畫中寫實的“透視法”的排斥態度，引出我國繪畫中的“以大觀小法”，這是沈括在《夢溪筆談》中提到的畫法，指出中國的繪畫不在技巧，在于用畫面的空間組織來表達自然的節奏與和諧，也就是在流動中呈現全部空間的陰陽明暗、高下起伏，這樣畫中就可以包含似“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的流動感。詩句中用流動的視角表現壯闊的景色和景物的變化，雖描繪遠景，但在群山與原野空間位置的變換、推移中，真切將空間感表現了出來。這與中國繪畫中所表現的空間感是一致的，畫家的視角也是流動的節奏，一目千里，高下起伏。在繪畫中西方講求“透視法”，而我國繪畫藝術追求的是“無限空間”，用心靈去體悟外物，由內而外的體察外部。這是我國藝術家們觀察世界、把握世界的獨特方式。西方注重科學式的理性分析，中國注重主觀感知，但不代表我國不懂如何運用“透視法”。宗白華先生認為，“中國畫家并不是不曉得透視的看法，而是他的‘藝術意志不愿在畫面上表現透視看法，只攝取一個角度，而采取了‘以大觀小的看法，從全面節奏來決定各部分，組織各部分。”所以中國的藝術家都是用心靈的眼睛，籠罩全景，從整體去反映細節，最終實現“以大觀小”。

其后宗白華先生又征引了大量的詩詞，表現詩中“網羅天地于門戶，飲吸山川于胸懷”的空間意識。中國詩畫旨在講求意趣，將情感滲透空間萬物，結合宇宙陰陽虛實的生命節奏，去凸出“一花一世界”的境界感，不管萬物渺小或者廣大，只要情感寓于其中，它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蘊含著宇宙的奧秘。詩詞又能夠自如的吞吐空間，展現了如“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的畫面感。我們試想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白茫茫的霧氣籠罩江面，天光、水色連成一片，天地相接，空間的融合達到了極致，意境就產生了。“空間意識”一直伴隨著宗白華先生美學思想中的“意境”來探討。在這樣的空間意境中，他看到詩人和畫家用俯仰自得、回環往復的精神欣賞宇宙，這里的俯仰不只是的視角變動亦是心靈上的起承轉合，他們在有限的空間去探尋無限境域的奧妙，又在無窮無盡的空間里歸返自我，在一往一復中形成回旋的生命節奏，這不僅是空間的客觀呈現，還是詩人畫家人格氣度的投射。中國人在追求無盡空間時，心向往之，實現從外部空間回到個體內部空間的觀照。

宗白華先生在《美學散步》中說道，“一個充滿音樂情趣的宇宙（時空合一體）是中國畫家詩人的藝術境界”。他美學思想中的空間意識是借助意象組合、時空轉換、豐富想象來構建的，又基于自然、宇宙、心靈相互通融，使作為個體的人，在與自然萬物的接觸中逐步窺視到無窮宇宙的奧秘，最終將空間吐納于胸懷之間。這種在物理空間的擴大中逐漸模糊了無限的精神空間的界限，呈現一種由外向內的磅礴的空間感，這就是詩人與畫家心靈與宇宙萬物合一的空間意識。所以說藝術是相通的，雖然文學與繪畫是不同的藝術門類，但宗白華先生用空間意識觀照詩畫進行跨學科研究探索，讓我們日后在吟詩賞詩、觀畫品畫時，也能借用空間視角去深切地感受詩畫中鮮明多變的意象和蘊藉深厚的意境。在中西詩畫空間意識的對比上，我們更能從中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獨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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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亞杰（1995.10-），女，漢族，研究生學歷，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