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韓城解放

文/馮學忠

我從13歲到17歲，在韓城象山中學(那時叫韓城中學)上了3年初中和一年半高中，期間見聞了韓城的兩次解放。

那時，記憶最深刻的是國民黨的腐敗與獨裁。當時胡宗南的90、91、92軍駐扎在韓城到洛川沿線，對邊區(qū)實施著封鎖和包圍。政府常年派老百姓趕著牛車，由韓城到宜川送面粉，路上有一個叫“大嶺”的地方，支差的常有牛和人在那一帶凍死或凍傷，我們不止一次地親眼看到人們將支差的傷者、逝者從象山南邊山口子抬出來，經(jīng)過我們學校的門口。當時的韓城秧歌里就有描述此類內(nèi)容的“段子”：“保長甲長沒辦法，村里派的沒車啦！牛凍死，剝了皮；人凍死，抬著回……”。1947年農(nóng)歷正月十五，韓城縣政府派出一名叫朱醇的催糧委員，帶領(lǐng)七八名壯漢到韓城的林皋、龍門一帶催收糧賦。此一行人手執(zhí)鞭桿棍隨意毆打農(nóng)民，而且還要吃好飯、睡新媳婦的住房、蓋新被褥。當?shù)剞r(nóng)民不堪忍受，由兩名“俠義”者帶頭聚集了7人，于農(nóng)歷二月初二將朱醇“扭押”到林皋村外的曠野里，用備好的鋼針、墨汁給其額頭“刻”上了“糧奸”二字。事后，縣政府捕了保甲長在內(nèi)的十多人（其中1人是義行者），后來通過花錢行賄，被拘捕者才被放了回來。而那位朱醇后來得到了一些賠償，并帶著額頭上那個“榮耀”，悄悄離開了韓城。

1947年10月初，同學們感到了戰(zhàn)爭的氛圍。多日以來，“山區(qū)游擊隊繳了某鄉(xiāng)鎮(zhèn)聯(lián)保的槍支”之類的消息不時傳出；抗日時期為了“跑防空”而被拆了半截的縣城的城墻，這陣子又派民工把拆了的續(xù)砌了起來；特別是縣城的南關(guān)，設(shè)置了地堡、“鹿寨”等屏障。國民黨158團在城周圍筑工事、設(shè)“鹿寨”、埋地雷，護城的土壕里也放滿了水。10月9日晚10時，解放軍開始攻戰(zhàn)。10日快中午時，忽然城區(qū)北關(guān)方位冒起濃煙，越冒越高越寬。不一會，我小學時上一級同學箔子巷人薛天福，衣衫不整、神情疲憊地跑到我們學校，他是草市巷西頭的初小教師。他說，清早從城里出來3個人對他說：“你趕快離開這里。為了軍事需要，你這學校與全草市巷（房子）都要用火毀掉。”不等他說話，人家就把他的衣物、被褥、書籍扔到腳底，潑上汽油，燃起火來。后來證實，整個草市巷及附近幾條街巷的數(shù)百間民房都被國民黨放火燒毀了。

在解放軍攻打韓城期間，有位解放軍的干部帶著幾位警衛(wèi)戰(zhàn)士來到我們學校給我們做了一次講演，他說：“胡宗南占了延安一座空城，而在這幾個月里我們已經(jīng)殲滅了他幾萬人，現(xiàn)在我們已開始打出邊區(qū)，解放蔣管區(qū)的群眾了。”當晚，又有3名著軍服的解放軍青年干部來到我們高三8班，與我們促膝而坐，融洽交談。他們自我介紹說是二縱隊“海風政治部”的宣傳干事。同學們問什么，他們就答什么，最后他們希望在座的同學們關(guān)心國家命運，來日也投身到建設(shè)新中國的行列中去。此后幾天，同學們心里激情難抑，好像心里有了一種使命感。1948年3月24日韓城二次解放后，象山中學的學生大批地參加了革命，僅我們高三8班，后來的離休干部就有數(shù)十人，董繼昌后來還被選為黨的第十三屆中央委員。

解放軍在10月12日晚破城后，住了8天，又戰(zhàn)略轉(zhuǎn)移而去。據(jù)資料稱：此役共殲敵1700余人，繳獲大炮6門，炮彈800多發(fā)，繳獲騾馬百余匹。1948年3月1日，我軍主力由山西渡禹門，穿過冶戶川，直達宜川瓦子街設(shè)伏，激戰(zhàn)30個小時，殲敵30000余人，包括一個軍部，二個師部，擊斃敵軍長劉戡等高級軍官。戰(zhàn)后我軍決定立即攻打韓、合、白、澄4個縣城。3月24日，偽縣政權(quán)與敵72團聞風逃竄，韓城二次解放。

韓城解放珍貴照片

今天，我們?nèi)苑浅＞拺秧n城戰(zhàn)役中犧牲的革命烈士。打韓城時，我軍冒著炮火在城下實施爆破。杜鵬程在一篇文章中記述說，西關(guān)爆破時，其中犧牲的有一位名叫李狄三的班長。后來市上興建革命烈士陵園，由民政科牽頭，尋找烈士遺骸。我當時也在政府工作，民政科一位杜同志，每天帶上民工去“搜集”烈士遺骸，他們來到城外西關(guān)偏南一段的麥田里，幾道水渠由北向南而過。當?shù)氐娜罕姼嬖V老杜：“水渠西側(cè)的棱畔下面地里，那塊小麥長得旺，試著往下挖，有可能有人……”那些天，老杜每與同志們說起這個經(jīng)過，聞之者無不潸然淚下。大家說：沒有烈士當年的拼命，哪有今天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