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沿長江視察：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 梅興無

1953年初，毛澤東決定從武漢到南京進行沿江考察。這是他作為人民軍隊的統帥，唯一一次乘坐軍艦視察海軍。在這次視察中，毛澤東發出了“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的號令。

▲毛澤東為“長江”艦等5艘軍艦題詞

“走水路，乘軍艦去”

在確定此次考察的行程時，毛澤東明確指示：“走水路，乘軍艦去。”其目的是為了視察跟新中國同年誕生的人民海軍。經軍地多部門協調后，決定由華東軍區海軍淞滬基地派出艦只，前往武漢執行任務。

1953年2月14日，大年初一。凌晨5時，華東軍區海軍淞滬基地第一巡邏艇大隊“長江”艦政委劉松接到通知，要他火速去大隊部受領任務。在大隊部，他接到了華東軍區海軍司令部的命令，“長江”艦、“洛陽”艦立即編隊前往武漢執行任務，第一巡邏艇大隊隊長王德祥擔任編隊指揮。

“長江”艦是1949年起義的原國民黨海軍江防艦隊的旗艦“民權”號，加入人民海軍后更名為“長江”艦。“長江”艦有“小巡洋艦”之稱，常年在長江執行任務，熟悉水情航道。護航的“洛陽”艦，為二戰時澳大利亞建造的英國“巴瑟斯特”級遠洋掃雷艦，1949年被人民海軍購回，經改裝成為護衛艦。

當日，“長江”艦、“洛陽”艦起航溯江而上，經過三天三夜的全速航行，2月17日凌晨，官兵們終于看見了武漢江漢關的鐘樓。

“長江”艦停靠在江漢關四碼頭待命。17日上午，公安部部長羅瑞卿和軍委海軍政治部保衛部副部長楊懷珠來到“長江”艦，召集王德祥、劉松等兩艦主官開會。羅瑞卿下達了毛澤東主席要乘坐軍艦沿長江視察的任務，綜合兩艦的不同性能，決定將“長江”艦作為毛澤東的座艦，“洛陽”艦承擔護航和備用任務。

兩艦為了完成這一光榮使命，進行了周密準備。考慮到毛澤東的生活習慣，工作人員從岸上搬來兩條長凳，一塊1.4米寬2米長的木床板，一把木架帆布椅，一套火車上用的臥具，置于艦上的艦長接待艙里，作為毛澤東的臥艙。同時考察調整隨艦人員，整理艦容艦貌，補充燃油和淡水。為確保安全，還卸下兩艘艦上的所有彈藥。一切準備就緒，全體官兵懷著激動而緊張的心情，期待著領袖登艦。

▲ 毛澤東與“長江”艦官兵合影

▲ 毛澤東與“洛陽”艦官兵交談

▲ 當年停泊于吳淞軍港的“長江”艦

2月19日中午，毛澤東身穿黃綠色大衣，頭戴黃綠色的解放帽，在羅瑞卿、楊尚昆等人陪同下，來到江漢關四碼頭的躉船上。隨著一聲長笛鳴響，“長江”艦官兵列隊立正，向毛澤東敬禮。王德祥正步上前：“報告毛主席，‘長江’‘洛陽’兩艦備航完畢，請主席登艦！”毛澤東揮手答禮，向海軍官兵致意。隨后，“長江”艦在“洛陽”艦護航下，緩緩駛離碼頭，向著長江下游航行。

“要多向原海軍官兵學習技術”

毛澤東顧不上休息，就在劉松等人陪同下，興致勃勃地視察“長江”艦每個戰位、艙室，與官兵們親切交談。走到駕駛臺，劉松向毛澤東介紹副艦長王內修。王系原國民黨江防艦隊“郝穴”號副艦長，是江防艦隊起義的功臣。“長江”艦現在還沒有艦長，航行等技術工作都由王內修負責。毛澤東微笑著問王內修：“下面的徒弟們都聽話嗎？”“都很聽話。”“那要好好帶徒弟啊!”

毛澤東十分關心海軍的人員構成情況，詢問劉松：“現在你們艦上的人員都是從哪里來的？”劉松答：“有的是陸軍調來的，有的是從軍事干校分來的青年知識分子，還有一部分是原國民黨海軍人員。”“從陸軍來的有多少人？”“40多人。”“青年知識分子有多少人？”“也是40多人。”“原海軍人員有多少人？”“30多人。”“那差不多各占三分之一。”毛澤東強調：“要多向原海軍官兵學習技術。”

劉松又向毛澤東介紹航海長劉興文。聽說劉是從四野四十軍調來的，毛澤東問：“聽說從陸軍來的有些同志不安心干海軍。你愿意干海軍嗎？”“我們都愿意干海軍!”毛澤東聽了高興地點點頭。

毛澤東走下機艙，問機電長丁永才：“你管的這是什么機器？”“這是輪機。”“你技術學得怎么樣？”“現在學習3個月，頂過去學3年。”“你要很好地帶徒弟啊!”毛澤東說完，向丁永才伸出手去。丁永才急忙用棉紗擦手，油膩擦不掉，但毛澤東已經握住了他的手。

毛澤東來到前甲板，江風刮得緊，把士兵們的披肩吹得亂舞，他伸手摸摸身旁一名戰士的衣服，關切地問：“穿得這么少，冷不冷啊？”“不冷，外面是呢衣，里面是絨衣。”這個戰士響亮地回答。

毛澤東問站在身邊的書記員姚恩煜：“你干什么工作呀？”姚立即報告：“協助艦首長承辦文件。”“是拿筆桿子的，我也是拿筆桿子的，我們是同行喲！”邊說還邊比畫了一個拿筆寫字的手勢，引得大家笑了起來。得知姚讀過師范，毛澤東笑道：“和我一樣，我也讀過師范。”

毛澤東又詢問大家是什么地方的人，從哪里調來的，然后掰著手指頭說：“你們當中，有山東的、浙江的、江蘇的、河北的；有陸軍來的，有軍事干校來的，有原海軍人員。海軍建設要以陸軍為基礎，以工農為骨干，團結教育原海軍人員。尤其要注重學習原海軍人員技術上的長處，大家互相幫助、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努力建設強大的人民海軍。”

“現在太平洋還不太平”

毛澤東看了“長江”艦的主炮，槍炮長賈榮軒介紹這是日本造的88式高射炮，原是陸軍用的，后來改裝到軍艦上。毛澤東充滿信心地說：“再過5年，我們一定能裝上自己造的大炮！”

毛澤東嚴肅地指出：“帝國主義如此欺侮我們，我們要爭氣！我們的海岸線這么長，一定要建設人民的海軍。過去我們只有陸軍、炮兵，現在我們有了裝甲兵，還要有強大的空軍、海軍。現在我們的海軍還不夠強大，我們要一齊努力干！第一個五年計劃，第二個五年計劃，不行就再來一個五年計劃，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有大的軍艦了。”大家雖然站在凜冽的寒風中，但聽了毛澤東鼓舞人心的話語，渾身上下都熱血沸騰。

20日，“長江”艦停泊在江西九江港。上午10點多鐘，泊在江中的“洛陽”艦發來信號：請求毛主席上“洛陽”艦視察。毛澤東欣然同意，風趣地說：“哪家要我哪家去！”下午2時30分，毛澤東從“長江”艦右舷登上“洛陽”艦視察。他同艦長叢樹生、副政委胡玉成握手，然后走進駕駛室，握住舵輪轉動了幾下，問：“這是駕駛盤嗎？”叢樹生答：“海軍的術語叫舵輪。”毛澤東說：“對，應當用海軍術語。看，我今天也學習海軍技術了。”出了駕駛臺，毛澤東登上指揮臺。叢樹生向他介紹了測距儀和羅經方位圈的用途。毛澤東聽后，雙手扶著方位圈測了個方位。

看到指揮艙壁上掛著譚震林的題詞“為太平洋和平而奮斗”，毛澤東有感而發：“現在太平洋還不太平。近代中國有海無防，帝國主義從海上破門而入，侵略我們國家。中國一定要建設一支強大的海軍，把祖國的海岸線筑成海上長城、海上鐵路。”

來到“洛陽”艦的后甲板，官兵們都圍了過來，毛澤東問：“同志們都習慣海上生活了吧？”“都習慣了！”毛澤東點點頭，又說：“過去你們在陸地上，那時要求你們愛山愛土；今天你們在水上了，大家就要愛艦、愛島、愛海洋！”這句話成為海軍教育的核心理念，一直流傳至今。

“洛陽”艦航行到彭澤縣江面，小孤山出現在軍艦左舷。毛澤東來到前甲板，舉起望遠鏡凝望著一峰獨峙江中的小孤山。他上次坐船經過小孤山還是1921年的夏天，他與何叔衡乘船去上海參加中共一大會議。遙想當年，他一語雙關地說：“過去這邊的水道很窄，現在變寬了。水道變了，世界也變了。”

2月20日晚，軍艦停靠在安徽安慶碼頭，毛澤東上岸休息。2月21日上午9時，毛澤東回到軍艦，楊尚昆匯報說：“官兵們希望主席能和他們一起照相。”毛澤東高興地說：“好嘛，同舟共濟好多天，應該照個相。”毛澤東先到“洛陽”艦上照了4張，然后回到“長江”艦也照了4張，官兵們簇擁在毛澤東周圍，留下了人民海軍歷史上最著名的合影。

“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得知“洛陽”艦排水量只有1000噸、“長江”艦不到500噸時，毛澤東提出“看看海軍最大的軍艦和最新的裝備”，想了解人民海軍的“家底”。2月21日晚，毛澤東夜不能寐，揮毫題詞：“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要建立強大的海軍。”寫完后，他不太滿意，把紙揉成一團扔進紙簍里，胸中愿景躍然紙上：“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題詞中加了“一定”二字。

2月22日凌晨3點，“長江”艦到達南京下關碼頭。早上，陳毅、張愛萍等華東軍區領導到碼頭上迎接毛澤東，然后乘車前往南京視察。毛澤東委托羅瑞卿轉告劉松：“同志們辛苦了，謝謝大家！我們上去了，以后有時間再來看望你們。”羅瑞卿再三囑咐，一定把主席的話傳達到每個同志，最后告訴劉松：“主席的題詞擱在辦公桌玻璃板上。”劉松等人興沖沖地來到毛澤東的臥艙。題詞在玻璃板上，一式二份，內容一樣。他們留下了一張“軍”字出頭的題詞，另一張給了“洛陽”艦。

根據毛澤東的指示，華東軍區海軍緊急調來2艘較大的護衛艦、1艘登陸艦、2艘新式魚雷快艇到南京江面受閱。2月24日中午，毛澤東冒雨來到下關中山碼頭，先上護衛艦“廣州”號，觀看水兵操炮演練，又登上護衛艦“南昌”號，檢閱登陸艦“黃河”號和一〇一號、一〇四號魚雷快艇的高速航行演練。

陳毅對毛澤東說：“這是海軍最大的艦了。”毛澤東問了3艘軍艦的噸位后說：“這3艘艦加起來的總噸位，也沒有‘重慶’號（國民黨起義的最大巡洋艦）的噸位大啊！比起美國第七艦隊的軍艦就更小了！”他伸出小指頭晃動了幾下，然后把左手放在離甲板較低的位置說：“現在我們的海軍只有這么多。”又把左手抬高一些說，“帝國主義的海軍有那么多。”接著揚起右手往上一舉說，“將來我們的海軍要這么多！要有大艦！經過幾個五年計劃的努力，我們的海軍一定能強大起來！”

毛澤東在“南昌”艦上，再次寫下與“長江”艦、“洛陽”艦內容相同的3張題詞。毛澤東的題詞極大鼓舞了受閱官兵乃至全體海軍官兵，也成為中國海軍不斷走向強大的精神動力。如今，毛澤東所期待的“大艦”如“遼寧”號、“山東”號航母已成功下水，中國海軍艦隊劈波斬浪，縱橫萬里海疆，勇闖遠海大洋，以全新的姿態屹立于世界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