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剛,謝 懿,宋建敏
(1.西南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重慶 400715;2.重慶大學 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重慶 400030)
隨著互聯網經濟的快速發展和技術的迭代更新,企業邊界愈發模糊。單純依靠內部知識流動與結構調整實現封閉式創新已難以幫助企業獲得持續競爭優勢。新創企業由于資源、技術等創新要素稀缺,存在天然的“新進入者缺陷”[1-2],若依賴傳統企業創新發展路徑,則很難逃脫創業失敗的命運。這就要求新創企業必須采取跨邊界向外延伸行為,融入多主體創新創業網絡,并以此為平臺實現機會識別、資源獲取及技術轉移等。網絡能力作為企業最獨特、最難以模仿的能力之一,已成為學術界和實踐領域關注焦點[3-4]。中國由于長期制度因素和文化傳統而形成的差序格局[5],讓網絡能力在企業發展過程中變得尤為重要,甚至對企業成敗起決定性作用。網絡能力研究彌補了傳統社會網絡理論中只關注合作伙伴類型、網絡關系、網絡位置的缺陷,在資源基礎觀之上進一步結合動態能力理論,強調對網絡關系的維護、利用和發展[6]。
商業模式創新作為伴隨互聯網經濟而生的新興創新方式,其不同于技術創新,無需依賴漸進性和變革性技術變化,但又繼承于技術創新,需要新理念的提出和產生,抑或是對知識的重新定義和重構[7-8]。大量實踐已經表明,無論是新興產業還是傳統產業,不同商業模式決定了企業的不同結局[9]。目前,關于商業模式創新的研究大多聚焦于過程和結果,而關于其前因的討論則相對較少[10]。部分學者認為,商業模式創新由外部環境決定,創業者需要根據政策、市場、技術的快速變化不斷調整自身業務結構,是一個不斷試錯改進的動態過程[11]。另一部分學者認為,商業模式創新由內因驅動,來源于創業企業能力及創業者對客觀世界的主觀認知和情感,通過積極決策、探索和求變行為進行創新[12]。
現有研究已經探討了網絡能力對創業機會識別、企業產品創新、合作創新、企業績效的影響,且取得了豐碩成果。如Freel & Jong[13]發現,不同類型創新(包括新想法的產生)與新關系的形成密切相關,新關系網絡能夠為企業創新提供靈感和知識來源;Gronum[14]認為,建立積極關系有利于通過驅動創新釋放尚未開發的社會資本,并為初創企業提供一條獲取資源、提升技能的路徑,否則這些企業只能被迫進行內部發展。而隨著社會網絡和商業模式研究的不斷深入,網絡在創新創業過程中的實踐價值日益凸現,學者開始從網絡角度探討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相關議題。如倪淵等[15]基于社會網絡理論和組織行為理論,揭示了網絡能力與前攝式商業模式創新的關系,并考察了環境動態性在其中的調節作用,進一步為商業模式創新前因識別提供了新視角和新方向。但目前研究仍然存在以下不足:一是關于網絡能力影響商業模式創新內在機制的探討較少,以致二者結合難以向縱深方向發展;二是創業企業網絡能力形成及運用與創業者本身特質密不可分,但既有研究尚未考慮創業者認知特征如何在網絡構建與知識獲取中發揮作用;三是已有文獻只揭示了知識管理對員工創造力和企業技術創新的作用,但關于知識管理在網絡能力開發中所扮演角色及在商業模式創新中所起作用的研究仍未引起學界足夠關注。 基于此,本研究首先綜合社會網絡理論、資源基礎理論和動態能力理論,引入知識整合作為中介變量,深入探討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的直接影響和間接影響;其次,根據社會認知理論,個體認知在塑造其行為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這也驅使許多學者開始聚焦于認知與創業行為的內在邏輯,從認知視角解釋企業價值創造過程。認知偏差作為認知層面的重要概念,反映了個體采取主觀非理性判斷的行為方式,其直接影響創業風險識別和機會把握。而現有研究已經證實,長期處于動蕩環境中的創業者具有較高的過度自信認知偏差。因此,本研究將過度自信運用于基于社會網絡的創新創業過程中,解釋其在網絡能力與知識整合間的調節作用,可為創業研究提供新視角和新依據。
網絡能力是指企業利用現有企業間關系并探索與外部主體的新關系以實現資源配置和戰略競爭優勢的能力[16]。根據動態能力理論,企業發展和利用關系網絡有助于實現價值創造[17]。Hakansson[18]首次提出網絡能力的概念,認為網絡能力是企業提高網絡地位、管理網絡關系的能力。隨后,該理論在M?ller[19]及Ritter[20]等學者的研究中得以進一步完善。現有關于網絡能力的研究主要圍繞兩方面進行:一是基于戰略視角,認為網絡能力是企業通過審視內部資源狀況,對外部網絡活動進行戰略定位,識別網絡價值和機會,建立、管理和升級網絡關系,以有效獲取所需資源的動態能力,可劃分為網絡規劃、配置、運作和占位能力4個維度;二是基于功能視角,將網絡能力開發視為組織整體動態過程[21],具體包括協調能力、關系技能、伙伴知識和內部溝通4部分[22]。本研究借鑒Walter的觀點,將網絡能力定義為創業企業為維持生存和確立競爭優勢,通過管理內外部社會網絡關系實現知識等創新要素的自由流動和轉移,以識別機會、獲取關鍵信息的能力,具體包含協調能力、關系技能、合作者知識及內部溝通能力4個維度。在此基礎上,將前三者整合為外部網絡能力,后者歸為內部網絡能力。
商業模式創新是在商業模式基礎上進一步演化而來的概念。根據Amit & Zott[23]的觀點,商業模式是關于交易內容、交易結構和交易治理的設計,本質目標是利用商業機會創造價值;而Teece等則強調在定義商業模式時需要涉及客戶及其相應的價值主張。雖然目前學界對商業模式內涵、特征及構成要素尚未達成共識,使得關于商業模式創新的界定處于模糊狀態。但有一點可以形成共識,即商業模式是涉及價值共創的概念。因此,商業模式創新被看作是企業業務結構的重新配置以及企業為實現價值獲取、價值傳遞、價值創造所進行的一系列組織活動創新和變革[24]。目前,關于商業模式創新的研究主要從以下幾個視角展開:①技術創新視角,認為商業模式創新是企業依托技術變革而驅使其業務結構創新的過程。兩者之間存在一種反饋機制,技術創新能夠創造新產品、新工藝,為商業模式創新提供條件和動力,而商業模式創新反過來又能提升技術能力以適應新市場需求[25];②戰略視角,指出商業模式創新重點關注企業如何改變自身業務體系和渠道以應對外部環境變化。企業既要通過相應戰略手段進行詳細的市場分析,以應對競爭對手的挑戰,也要充分挖掘消費者需求以識別新機會并創造新價值[26];③認知與能力視角,強調商業模式創新在很大程度上受創業者認知和能力的影響,是創業者心理架構、認知圖式和創新能力的外在體現[27-28],包括如何把握企業邊界、如何實現價值增值以及如何創新業務結構的具體認知和行為。本文綜合以上3種視角,并結合Amit、Teece等學者的研究,將商業模式創新定義為企業在對內外部環境進行全面分析之后,通過模仿式創新、漸進式創新和突破式創新手段實現全新價值主張、價值獲取和價值創造的過程。
協調能力既是管理合作伙伴的一種手段,又是網絡參與者進行溝通和決策的平臺[29]。協調能力可以糾正網絡參與者的偏離行為,盡可能避免認知和利益上的直接沖突[30],幫助企業獲得其他主體信任,以匯聚創新要素為商業模式創新創造條件。關系技能有助于幫助企業與合作伙伴間建立基于信任的牢固社會網絡關系,并保持深入的知識溝通和信息傳遞,了解行業技術變化速度和需求變化情況,從而有針對性和高效地采取行動,推動商業模式創新。合作伙伴知識能夠穩定企業在網絡中的地位,是各主體間有效協調的先決條件。較高的伙伴知識掌握能力意味著企業擁有充分的網絡參與者信息,能夠使企業避免不必要的交易成本,提高自身效能[31]。內部溝通一方面有助于避免流程冗余和信息不對稱,提高與外部合作者的協同效率[32];另一方面,內部溝通能力越高,越有利于提高組織學習能力及對環境的適應性[33]。知識和信息是企業實現商業模式的關鍵因素,企業除需通過外部網絡能力獲取相關知識外,還需通過內部網絡能力對知識進行整合和消化,以最大化發揮知識效用。此外,內部溝通能力能夠促使管理者與員工之間保持高質量領導—成員交換關系,有效增強員工知識分享意愿,從而提高員工、團隊和組織創造力,實現商業模式創新。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1a:創業企業外部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具有正向影響;
H1b:創業企業內部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具有正向影響。
知識基礎觀認為,知識的產生和應用是企業獲取卓越績效的關鍵[34],而企業成功參與這些活動的程度取決于對知識的整合與吸收[35]。Grant[36]綜合早期知識管理研究,率先提出知識整合理論,認為企業首要角色及其能力的本質是知識整合。企業通過整合從網絡中各個層面獲得的知識信息,可為新產品、新技術的產生和推廣創造更多基礎條件,從而提高創新績效。既有研究主要從外部整合和內部整合兩條路徑探討知識整合過程和機制。其中,外部整合是基于主體知識技術異質性,既通過社會網絡關系實現外部知識獲取、轉移和篩選,又通過主動增強自身行為有效性積極尋找新知識來源[37];而內部整合既對外部獲取的知識進行消化和吸收,使其成為企業競爭優勢的重要來源,又利用組織內部現有知識不斷進行重組,以產生新知識(梁娟等,2019)。打破內外部知識碰撞融合壁壘,實現知識技術更新整合機制已成為企業創新能力提升的關鍵。
協調能力使主體間的知識勢差保持在合理范圍之內,從而避免因主體差異過大導致的知識轉移成本攀升。具有高協調能力的企業能夠降低知識整合難度、增強知識整合意愿、促進整合能力提升[38]。關系技能能夠保證知識來源的穩定性,促使企業與合作伙伴間達成持久的合作關系或戰略聯盟,以靈活應對外部環境變化[39]。對合作伙伴知識架構的了解能夠保證知識來源質量。信息冗余會造成高昂的管理成本和整合成本,這會讓本就資源稀缺的創業企業面臨更大的瓶頸。因此,對合作伙伴越熟悉越有利于降低信息不對稱的影響,提高知識整合效率[40]。內部溝通能力有助于促進知識吸收、運用和重構[41]。如果員工與員工之間或員工與管理者之間存在較大的利益分歧,除使企業面臨較大的管理問題外,還會使內部成員形成對外界知識的排斥。同時,員工也會產生自我保護心理,從而對自身知識加以隱藏,制造層層壁壘造成知識轉移困難,阻礙知識整合及新知識的產生。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a:創業企業外部網絡能力對知識整合具有正向影響;
H2b:創業企業內部網絡能力對知識整合具有正向影響。
創業企業通過網絡能力獲得的知識無法直接轉換成商業模式創新,這中間必須經歷一個知識整合及運用過程。企業在創業學習過程中,通過知識整合使知識在組織中有目的地流動和擴散,并對所學知識進行評價、選擇和重組,使不同來源的異質性知識相互交融,實現知識優化以及產生新的能夠用于企業創新的知識?,F有學者已經證明了知識整合對企業知識創造、企業創新能力和企業創新績效的積極作用。從價值鏈看,商業模式創新就是要在價值鏈各環節實現價值增值,可能涉及多個主體的利益和協同創新,是對價值鏈的解構與重構。知識整合既能夠通過知識積累為知識創造奠定堅實基礎,又能夠通過知識重組產生新知識,從而應對消費者不斷變化的需求,改變陳舊的運營體制并塑造全新的業務結構,提升價值鏈效率,最終實現商業模式創新?;诖?,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3:知識整合正向影響商業模式創新。
H4a:知識整合在外部網絡能力與商業模式創新關系間起中介作用;
H4b:知識整合在內部網絡能力與商業模式創新關系間起中介作用。
創業者往往具備較高水平的過度自信[42],從而在創業過程中容易作出非理性決策。McKinley & Zhao[43]實證研究表明,創業者通過社會網絡嵌入或在擁有較強網絡能力的情況下,認為自己可利用社會關系獲得比其它企業更多的資源從而表現出較高的風險傾向性。過度自信會使創業者在心理層面放大自身優勢,弱化潛在風險從而參與激烈的商業競爭,對資源造成巨大消耗,導致知識流入與輸出相對失衡。擁有過度自信的創業者往往表現出傲慢特征[44],因此在外部信息對企業發展作用不顯著的認知下,他們可能會潛意識地屏蔽或忽略這部分信息,從而對知識轉移造成阻礙。過度自信負向調節內外部網絡能力對知識整合的促進作用。一方面,創業中的非理性決策在復雜環境中具有一定的有效性,但并不總是對創業具有積極影響。與知識組合或知識重組不同,知識整合是一個系統性復雜過程,需要付出大量時間精力并對創業經驗進行總結,同時避免盲目配置行為的發生。所以,當創業者過度自信認知偏差程度較高時,將形成自己的知識領地,既會高估已有知識存量,也會阻斷知識流動,認為吸納外部知識就是對自我知識領地的侵犯,從而導致不合理利用由外部網絡能力獲得的知識資源,最終降低知識整合效率;另一方面,過度自信會使創業者輕視內部網絡能力的協調作用和統籌作用,導致內部知識無法在成員間正常轉移,也就難以進行知識整合。創業者認知特征會對員工行為產生較大影響,過度自信使創業者堅信自身觀點和決策總是正確的,因此其可能出現與員工思維上的沖突和交流上的障礙,加劇信息不對稱的負面影響。同時,創業者過度自信帶來的冒險傾向以及對外部知識的選擇性排斥將導致員工從事能力之外的工作,從而加劇成本消耗、降低知識整合效率。因此,創業者過度自信程度越高,內外部網絡能力對知識整合的促進作用就越難以體現。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5a:過度自信負向調節外部網絡能力對知識整合的促進作用,即創業者過度自信程度越高,企業外部網絡能力對知識整合的促進作用就越弱;
H5b:過度自信負向調節內部網絡能力對知識整合的促進作用,即創業者過度自信程度越高,企業內部網絡能力對知識整合的促進作用就越弱。
綜合以上分析,本文構建相應的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概念模型
本研究采用線上和線下問卷相結合的方法收集數據。一方面,在重慶、成都兩地選取創業孵化中心和大學科技園企業作為調研對象;另一方面,與一家專業調研公司展開合作進行問卷發放。首先,根據現有研究對創業企業的界定,選取那些創辦伊始尚未超過8年的創業企業作為研究樣本,并向企業高管或創辦人發放問卷;其次,為提高數據質量和樣本效度,多次與調研公司進行溝通,向其闡述研究框架及主要目的,盡可能向創業企業傳達問卷填寫的重要性和注意事項,確保填寫者能夠根據真實情況填寫,同時向創業者作出保密承諾。此外,設置同樣的問題 (若同一份問卷順序相連的相同兩題回答相異,則予以刪除),并結合答卷者回答時間(刪除不到5分鐘的答卷)剔除無效問卷。本次調研共發放問卷508份,回收有效問卷259份,有效問卷回收率為50.98%,樣本總體分布特征如表1所示。
本研究變量均選用Liket7點量表測量,7代表“非常符合”,6代表“比較符合”,5代表“輕微符合”,4代表“中性”,3代表“輕微不符合”,2代表“比較不符合”,1代表“非常不符合”。所有變量測量指標均來自于現有文獻已經經過實證檢驗的量表。
(1)網絡能力。外部網絡能力和內部網絡能力測量均借鑒Walter等[22]學者的量表,其中外部網絡能力從協調能力、關系技能、合作者知識3個維度進行測量,內部網絡能力從內部溝通進行測量。外部網絡能力涵蓋“我們有能力與商業伙伴間建立良好的個人關系”、“我們了解合作伙伴的產品/流程/服務”等14個題項,刪除潛變量中因子載荷較低的問項“我們了解競爭對手的潛力和戰略”,最終保留原始量表中的 13 個題項;內部網絡能力涵蓋“在我們的組織中,員工之間建立了非正式聯系”等5個題項。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938、0.949。

表1 企業基本信息統計結果
(2)知識整合。借鑒Salunke等[45]的量表,共包含6個題項,具體問項包括“我們公司利用現有知識以不同方式創造新產品或服務”、“審慎分配稀缺資源(如人力)所獲得的經驗,可用于修改資源分配程序”等。刪除因子載荷較低的問項“我們公司利用從不同專家那里獲得的信息來告知項目團隊會議參與者”,最終保留原始量表中的5個題項,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32。
(3)商業模式創新。借鑒龐長偉等[46]結合中國情境改編的量表,共包含5個題項,具體問項包括“本企業商業模式采用了創新交易方式”、“本企業商業模式能提供增值產品或服務”等,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38。
(4)過度自信。借鑒楊震寧、李東紅和范黎波[47]的量表,共包含4個題項,具體問項包括“我們的創業決策準確性非常高”、“我們可以準確預測業務發展趨勢”、“創業中我們總是能獲得更多資源支持”等,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81。
(5)控制變量。參考相關研究中的控制變量設計,結合本文研究主題,將創業者性別、年齡和受教育程度、企業規模、企業年齡及所處行業作為控制變量。
本研究使用SPSS22.0和Mplus軟件對問卷進行信效度分析并對研究假設進行實證檢驗。首先,對數據進行正態分布檢驗,結果見表2。從中可見,K-S檢驗所有題項P 值均為0.000,故拒絕數據正態分布假設,即數據呈非正態分布。同時,各題項偏度系數和峰度系數進一步說明了數據的非正態分布。因此,本文遵循學者對數據非正態性估計處理方式,采用專門應對非正態分布數據的S-B校正法進行估計。
在信度檢驗中,本研究綜合運用題目信度和組成信度檢驗測量信度。Mplus估計結果顯示:首先,外部網絡能力、內部網絡能力、知識整合、商業模式創新及過度自信各變量量表組成信度分別為0.938、0.949、0.932、0.938和0.881,均大于0.70的可接受閾值,即所有量表組成信度較高;其次,量表題目信度超過0.5的可接受水平,除CC2為0.561以外,其余題項均高于0.6。通過以上兩項指標可以基本判定,本研究量表整體上具有良好信度(見表3)。
在效度檢驗中,效度測量分為內容效度和建構效度兩個方面,建構效度包括收斂效度和區別效度。首先,本研究量表均借鑒國內外成熟量表,以保證量表測量具有較好的內容效度;其次,本研究采用標準化因子載荷和平均方差萃取量兩個指標評價量表收斂效度,數據分析結果顯示所有測量題目標準化因子載荷均大于0.60的可接受水平(見表4)。此外,所有變量測量量表的AVE值分別為0.834、0.789、0.733、0.752和0.650,均高于理想值0.50,即整體收斂效度較高;最后,本研究運用Pearson相關系數和AVE值平方根兩項指標檢驗測量區別效度。結果顯示:任意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0.700,且每個變量AVE值的平方根均大于該變量與其它變量的相關系數,即測量整體區別效度較高?;谝陨蠋醉椫笜朔治觯究梢耘卸ū狙芯苛勘頊y量整體上具有較高效度。

表2 數據正態性檢驗結果

表3 量表題目信度與組成信度檢驗結果
3.3.1 結構方程模型
首先,用Mplus軟件對結構方程模型進行擬合度分析,結果顯示:模型擬合指標χ2=963.741、df=341、χ2/df=2.826、CFI=0.903、TFI=0.893、RMSEA=0.084、SRMR=0.042均位于可接受水平,因此模型整體擬合度良好(見表5);其次,對本文研究假設進行檢驗,結果顯示:外部網絡能力(γ=0.467,p<0.001)與內部網絡能力(γ=0.132,p<0.05)均對知識整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假設H3a和假設H3b得到驗證;外部網絡能力(γ=0.518,p<0.001)、內部網絡能力(γ=0.131,p<0.01)、知識整合(γ=0.155,p<0.05)均對商業模式創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假設H1a、H1b、H3得到驗證(見圖2)。

表4 量表收斂效度與區別效度檢驗結果

表5 結構方程模型擬合度指標

圖2 主效應路徑關系模型
3.3.2 中介效應與調節效應檢驗
本研究綜合運用層次回歸分析和bootstrap法對中介效應與調節效應進行假設檢驗,層次回歸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從中可見,模型 2和模型5用于檢驗網絡能力與知識整合間的關系,結果顯示外部網絡能力與內部網絡能力均對知識整合具有正向影響(β1=0.56,p<0.001;β2=0.34,p<0.001);模型9和模型10用于檢驗網絡能力與商業模式創新間的關系,結果顯示外部網絡能力與內部網絡能力均對商業模式創新具有正向影響(β1=0.68,p<0.001;β2=0.37,p<0.001);模型11用于檢驗知識整合與商業模式創新間的關系,結果顯示知識整合對商業模式創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47,p<0.01)。綜合以上分析結果,假設H1a、H1b、H2a、H2b、H3得到驗證,與Mplus結構方程模型檢驗結果一致。模型12和模型13用于檢驗中介效應,結果顯示當將知識整合納入網絡能力與商業模式創新關系時,外部網絡能力與內部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明顯減弱(β1=0.57,p<0.001;β2=0.24,p<0.001),且知識整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作用仍然顯著(β3=0.40,p<0.001)。因此,知識整合在外部網絡能力與內部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影響關系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設H5a、H5b得到驗證。
模型 3和模型 4用于檢驗創業者過度自信對網絡能力與商業模式創新關系的調節作用。相較于模型3,模型4加入外部網絡能力和內部網絡能力分別與過度自信的交互項之后,解釋力度顯著提升(△R2=0.031),過度自信在外部網絡能力與知識整合(β=-0.068,p<0.1)、內部網絡能力與知識整合(β=-0.074,p<0.05)間起負向調節作用。也即,創業者過度自信程度越高,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的正向關系越弱,假設H5a、H5b得證。此外,為對中介作用和調節作用進行檢驗,本研究運用Bootstrap方法進行估計。中介效應檢驗結果顯示,在 95%置信區間水平下,外部網絡能力與內部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的間接作用顯著,Bootstrap檢驗區間分別為(0.032,0.152)和(0.09,0.214),不包含0,驗證了假設H4a、H4b;而調節效應外部網絡能力與過度自信交互項對知識整合具有顯著負向影響(β=-0.098,p<0.001),內部網絡能力與過度自信交互項對知識整合具有顯著負向影響(β=-0.111,p<0.05),驗證了假設H5a、H5b。
本研究主要探討創業企業網絡能力如何影響商業模式創新的問題,在資源基礎理論、動態能力理論及社會網絡理論的基礎上分析企業內外部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的正向影響以及知識整合的中介作用。此外,本研究從認知層面探討創業者過度自信認知偏差在網絡能力與知識整合間的調節作用,得出如下結論:
(1)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具有顯著積極影響。商業模式創新是一個由價值主張到價值創造的過程,需要有充足的資源作為支撐,而利用社會網絡獲取知識則是最重要的渠道之一。協調能力能避免由于知識技術、目標和價值取向差異造成的主體偏離行為,盡可能使各主體能力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關系技能能夠促使創業企業獲得合作者信任,幫助其與合作者達成長期戰略聯盟,逐漸在網絡中處于優勢地位;對合作者知識架構的了解可以幫助創業企業在資源配置過程中更有針對性,減少因信息不匹配造成的成本消耗;而內部能力能夠協調企業內部成員關系,減少員工知識隱藏等消極行為,同時也能夠增強企業對外部知識的吸收能力,從而實現商業模式創新。
(2)知識整合在網絡能力與商業模式創新間發揮中介作用。外部網絡能力通過與合作伙伴保持良好的社會關系并通過對合作伙伴相關信息的了解形成較為穩定的網絡結構,創業企業利用該網絡既能保證知識來源的多樣性和穩定性,也能根據自身情況篩選出有用知識,從而使企業在既有知識框架基礎上吸引、配置和整合新知識。內部網絡能力營造的組織氛圍能夠促使員工自由分享經驗、觀點、技能,從而在外部信息轉移遇到障礙時依然保持較高的知識整合效率;另外,價值鏈是一個由采購環節到最終售后服務構成的復雜過程,既需要橫縱向合作者的協同參與,也需要企業本身具備扎實基礎和較強能力。企業實現商業模式創新必須在價值鏈多個環節上實現價值增值,而知識整合能促使企業采取更加先進的決策方式與運營模式優化價值鏈,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企業看待客觀環境的角度和方式,提升企業對市場格局的分析能力以及對消費者需求的洞察能力,從而以更加合理的方式促進商業模式創新。

表6 層次回歸分析結果
(3)創業者過度自信在網絡能力與知識整合間發揮調節作用。本研究證實過度自信并不總是對創業具有積極影響。首先,過度自信包含的傲慢特征會使創業者高估自身能力從而對外部知識產生排斥;其次,過度自信會弱化潛在風險從而使企業參與到激烈的競爭中,造成資源進一步分散和消耗,加大知識整合難度;最后,過度自信容易導致內部員工從事高風險活動,忽略基礎知識獲取和積累,形成知識轉移壁壘從而影響知識整合。
本研究對創業企業如何進行商業模式創新具有重要啟示。研究結果發現,網絡能力與知識整合均能夠促進商業模式創新。商業模式創新作為知識經濟時代企業形成競爭優勢最重要的途徑之一,應該與技術創新一起被置于企業戰略框架核心地位。商業模式創新作為一種創新方式,本質上也是生產要素的重新組合,因此需要知識等創新要素的支撐。而知識獲取則需要創業企業擁有穩定的社會網絡,跨越企業邊界對知識進行探索和搜尋。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啟示:
(1)培育網絡能力,加強產學研協同。首先,創業企業應該與外部合作伙伴間保持良好的網絡關系,以統籌全局的姿態協調主體之間的目標取向和知識勢差,以學習作為行動指南,不斷提升自身知識技能。同時,創業企業還應主動了解合作企業的整體運營狀況及知識信息架構,建立以信任和協同發展為基礎的合作網絡,提升對競爭市場的整體把控能力,從而確保知識來源質量以避免更多不確定性的發生;其次,組織文化氛圍對員工行為具有重要影響,是企業發展不可忽視的環節之一。因此,創業者應具備格局觀,協調好內部關系,采取合理手段盡可能避免內部沖突。此外,創業者在利用社會網絡關系獲取人才、技術和資金的同時,也要防止通過該網絡進行“暗箱操作、徇私舞弊”等不正當行為。對于政府而言,“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作為國家重要戰略布局,承載著建設創新型國家的使命,因此應制定更多更科學的政策促進創業企業發展,引導企業培育社會網絡并進行多元主體協同創新。
(2)提升知識整合能力,科學管理認知偏差。創業者應該認識到知識整合是一個系統化過程,既需要提升動態能力對知識進行整合利用,以避免盲目配置,也需要提升辨別能力對無效信息進行剔除,以防止企業精力分散。過度自信創業者由于主觀認知偏差往往會采取非理性行為,這種行為可能對創業產生阻礙作用。因此,創業者應該適當糾正自己的認知偏差,通過系統學習或培訓進行更為科學的決策。
本研究從動態能力和認知視角探討商業模式創新前因問題,豐富了創業理論與相關實踐內涵。但與大多數研究一樣,本文還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具體體現在:
(1)本研究自變量和因變量均通過問卷方式對同一調查對象進行調研。以往研究表明,管理者大多存在對企業績效高估的現象,因此創業者有可能高估商業模式創新。此外,本研究采用橫截面數據,而企業能力、知識獲取、知識整合與商業模式創新是一個動態過程,其存在一定的時間周期。因此,未來可采用跟蹤調研方式獲取縱向數據,研究網絡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機制,也可通過案例研究方法獲取更加真實可靠的一手數據,探討網絡能力動態變化及其效果。對于創業者過度自信的測量,本文采用的是國內學者經過修訂和驗證的成熟量表,未來可考慮運用情景實驗等方法進行更為準確的測度。
(2)動態能力理論一直是創新創業研究重要的參考依據,未來可嘗試探討其它動態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抑或是網絡能力對創業認知、創業決策、創業過程的作用。本文未考慮創業所處復雜環境對商業模式創新過程的影響,環境不確定性、競爭性和寬容性可能促使創業者采取不同的決策方式和創業行為,形成相異的動態能力。因此,未來可將環境變量納入研究進行考量。此外,本研究只探討了知識整合在網絡能力與商業模式創新間的中介作用,未來可引入更多中介變量進行研究。
(3)本研究只考慮了過度自信對網絡能力和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隨著創業認知相關研究的不斷深入,未來應將更多不同情境下的認知因素嵌入到創業行為研究中,如事后偏見、計劃謬誤、過度信任等不同風格認知偏差以及創業認知圖式、反事實思維、創業警覺性等認知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