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視角觀察：美越防務合作

慕小明

不斷升溫

美國和越南雖然曾是你死我活的“宿敵”，但自1995年7月建交以來，美越軍事合作領域不斷拓展，兩軍交流水平穩步提升。尤其奧巴馬政府提出“重返亞太”后，兩國明顯加快了防務合作的步伐。

一是特朗普入主白宮后，越南總理阮春福成為東盟國家中首位正式訪美的國家領導人。2017年8月，越南防長吳春歷訪美，雙方商定在2018年實現美軍航母首次訪越。同年11月，特朗普利用出席APEC峰會之機，抵達越南。2018年初，美國防長馬蒂斯訪越期間，會見了被稱為“四駕馬車”的越方最高領導層。之后，美越高調宣布，美軍航母“卡爾·文森”號將于春季訪問越南峴港。2018年7月，蓬佩奧擔任美國務卿后，首訪的第一個東南亞國家正是越南。同年10月，馬蒂斯再度訪越，美國防長在一年之內兩度訪越，在現代美越外交史上極為罕見。

二是軍事合作持續開展。2009年4月，越軍官兵受邀登上“斯坦尼斯”號航母，觀摩該艦演習。隨著南海局勢升溫，自2010年起，美第七艦隊訪越并開展“非作戰性”聯合演習，且漸趨常態化。2016年底，美潛艇維修艦“法蘭克·卡布爾”號和導彈驅逐艦“約翰·麥凱恩”號停靠金蘭灣。2018年3月5日，美軍“卡爾·文森”號航母訪問峴港，這是越戰后美國首次派遣航母訪問越南。

三是核能合作進入實質階段。核能的開發和利用具有特殊的軍民兩用性，因此，核合作一直被視為國家關系的晴雨表。據美國《華爾街日報》透露，自2013年8月起，美國通用電氣和貝泰公司等就已開始向越南出售核反應堆和零部件。通常，美國在核技術領域的合作對象僅限于以色列等“親密盟國”，美方此舉也一度被國際社會批評“違反防擴散義務”。美國推動對越南的核能合作，既有美國內部利益集團的推動，也有謀求“核均勢”并加強越南對其依賴性的戰略考慮。

四是全面解除武器出口禁令。2016年5月，奧巴馬訪越期間宣布，美國全面解除對越南的武器禁運，標志著美越防務安全合作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隨即，美國向越南提供了一批巡邏船、雷達等裝備，被稱為“海上協防軍售方案”。2017年12月15日，美國以1美元的價格，將漢密爾頓級遠洋巡邏艦“摩根索”號出售給越南，隨即被編入越南海警部隊，成為越南噸位最大的執法船。2017年和2018年，美國防部共提供1600萬美元，用于越南的海上能力建設。截至2018財年，越南根據《東南亞海上安全倡議》，獲得超過2625萬美元的美國援助。

目前，美越共簽署24份武器交易合約，價值約7000萬美元。外界認為，未來越南很有可能謀求從美國購買海岸雷達、地空導彈和海上巡邏機等軍事裝備。

意圖及指向

美越在防務安全領域合作的進展引人注目，兩國官方對其真實意圖雖很少言及甚至避而不談，但綜合近年來亞太地緣政治與安全形勢和美國的亞太戰略調整等，不難發現，美越防務安全合作的意圖及指向所在。

美越在應對中國崛起及南海問題等方面，存在重要的戰略利益交匯點。在美國看來，中國的崛起客觀上對其在亞太地區的影響力及主導地位構成挑戰。為此，美國謀求在確保地區均勢和大國均勢的基礎上維持其世界霸權，奧巴馬政府實施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和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戰略”，都是將包括越南在內的多個亞太國家納入其戰略范圍，以達到聯合遏制中國的目的。

從地緣戰略角度看，越南作為東南亞地區的重要國家，其東部緊鄰北部灣和中國南海，地緣戰略地位非常重要。美國在與菲律賓、澳大利亞和新加坡等國簽署協議后，美軍在南海東面、南面獲得了部分軍事基地的使用權，但在南海西面尚缺少可靠準入基地。因此，開放越南軍港成為美越軍事合作中美國極力追求的重要目標。越南境內的金蘭灣和峴港，均為品質極佳的深水港口，是扼守太平洋與印度洋的重要戰略通道，無縫對接國際主要海上交通線，如果能獲得這兩個港口的使用權，將利于美國插手南海事務。

越南也認準美國在遏制中國的過程中急需自己作為地區“幫手”，希望以南海問題為籌碼，從而能從美方撈取足夠多的實惠，也使美國在解決越南戰爭遺留問題上更有誠意，并借機從美國獲得越南渴望得到的一系列美式裝備，如P-3C反潛巡邏機等。此外，越南正在推進的軍隊現代化建設，也需要在編制體制、教育訓練、武器裝備等方面借鑒美軍經驗，以及美國的軍事技術援助。

影響與局限

當前，美越防務安全合作正緊鑼密鼓地進行并取得巨大進展，這不僅對亞太安全局勢及地緣政治產生影響，而且對中國周邊安全環境與中國外交構成挑戰。

美越防務安全合作，以及美軍在南海地區介入力度不斷加大，增加了中國在維護南海主權、解決南海問題上的難度。這一趨勢如果發展下去，將會有損中越之間的互信，影響兩國在經貿、文化、人文、外交等領域的交流，妨礙中越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的健康發展。

美國高調“重返”亞太，積極插手中國周邊事務，拉攏越南等周邊國家抗衡中國，使中美關系面臨重大挑戰。美國全面解除對越南的武器禁運，并非奧巴馬所稱的“與中國無關”，不僅有抗衡中國軍事能力的意圖，而且將大大提升越南的武器水平與軍事作戰能力，使越南在與中國的南海爭端上趨于強硬。另外，一旦美軍進駐金蘭灣，美國在東南亞的軍事干預能力將明顯提升，其對中國的圍堵防線也更加牢固，中國國家安全將面臨更嚴峻的現實威脅。

美越軍事關系雖逐年升溫，但到底能走多遠，其實仍受諸多因素制約。美越兩國在政治體制、文化傳統、意識形態等方面存在巨大差異。美國不僅在人權等領域多次指責、制裁越南，還與越南在移民、戰爭善后等問題上分歧不斷。

美國約有130萬越南移民，其中至少有11萬人未取得美國國籍。特朗普一度就移民問題公開向越南“開炮”。2018年3月，美方要求越南政府收回8000名移民，并公開將越南列為“頑固國家”榜單的第三位。根據美越2008年簽訂的一項移民協議規定，1995年7月12日前進入美國的越南難民無須被遣返，越方指責特朗普發起的“無證移民”清理行動并未遵守上述協議。

多年來，越南一直采取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謀求在大國之間的“平衡”。這種“大國平衡”戰略制約了越美關系走近的距離，越南并不希望因美越關系發展而損害越中、越俄關系，更難以與美國建立同盟關系。在《2019越南國防白皮書》中，越南再次重申并確認了不參加軍事同盟、不聯合一國反對另一國、不允許外國在越建立軍事基地或利用越南領土反對第三國的“三不”政策。這就表明：越南力圖使自身與大國間的博弈保持一定距離，避免被過度利用和誤判，可謂用心良苦。

實際上，越南擔心受到美國“和平演變”，在發展與美防務與安全合作時，也充滿戒心。美國雖多次游說，但越南仍未對美國航母每年一次的港口訪問請求做出讓步。因此，美軍要實現在越南輪換駐扎或設立基地，目前看仍是一項遙不可及的任務。

（摘自《世界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