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荷

耿艷菊

我對月季并不陌生，在南海子遇見，卻把月季錯認了玫瑰。那是一片浩浩蕩蕩的絢爛花海，兀自燃燒著，醒目而帶著迢迢的誘惑，有紅有粉有黃有白。急急切切奔過去，而真正站在光華燦爛的花海前，卻真讓人眼腳忙亂。

“這玫瑰有好幾萬朵吧，開得真熱鬧壯觀啊！”我贊嘆著。一回頭才注意到旁邊立著一個牌子：大花月季——大獎章。

原來它們竟是月季，名字叫大獎章的月季花！“大獎章”，這名字真不怎么雅致，卻也相當貼切于那般花開的熱鬧光燦。像一些活得光鮮熱鬧華麗的人，人前總要標注成功人士的名號來彰顯身份。

如很多人一樣，對著幾萬朵“大獎章”，左拍右拍，我把那光燦燦收進手機的相冊中。然后丟開，不去理會，繼續移情別戀。

那一朵淡淡的粉荷，卻是偶然遇到的。逛園子已經到午后一點，很疲累，到處尋涼亭。經過一座小小的木橋時，著實吃了一驚。因為那朵荷，僅僅只有一朵荷。一朵荷的安靜盛開卻可以勝過場面宏大的任何熱鬧。

木橋很小很舊，橋下看不到有水，長滿了草，很茂盛很高。我認出了兩種，蘆葦和菖蒲。右邊菖蒲更繁盛，卻在中間留出了位置，有數片荷葉青青，那一朵粉色的荷亭亭立于其中。粉色荷瓣淡淡然，安安靜靜的，內斂而自得。

午后的陽光又亮又烈，那朵荷不躲不閃，我亦是，站在小木橋上，與它相視相望，驀然忘記疲累，忘記焦灼。那一刻，世上只有安靜和清涼。

我把那朵荷在手機的鏡頭里拉近再拉近，拍下了它。淡淡然的一朵荷，菖蒲細長的劍似的青葉子，構成了一幅幽靜而禪意深深的景象。

過了幾天，我差不多都已經忘記了叫大獎章的月季花，而那一朵淡然自若的荷倒讓我不時想起它的風姿。整理相冊的時候，幾萬朵熱鬧光燦的大獎章卻恰恰遇上了一朵靜美安適的荷。月季花是我兒時見過的最多的花卉，我甚至特別喜歡這種花。可那一刻，在一朵荷面前，我真的不喜歡大獎章帶給我的眼花繚亂。

一天清晨，在網上看到了余秋雨先生以“閱讀和品質生活”為主題的演講詞。他說：“當閱讀通過手機成為滔滔洪水把年輕人都裹卷后，優秀的讀書人要在這個洪水當中修筑一個小島，能夠讓人們的靈魂有安頓之處。”

這讓我立時想起了相冊里的幾萬朵大獎章和那一朵荷。幾萬朵大獎章就是那“滔滔洪水”吧，不由得就已經把你裹卷了。那一朵荷，安靜清涼，恰似洪水中修筑的小島，讓游離的靈魂得到安頓。

余秋雨先生還說：“表面上你占有了信息，實際上是信息占有了你，你再也抓不住自己的生命。要過有品質的生活，一定要在濫讀的洪流當中搶回本應該屬于我們的時間。”他現場為讀者列了“一年書單”，囊括了諸子百家的名作、唐宋名家的詩歌以及四大名著等，涉及中國古代文學、雕塑、戲曲和西方文學等多方面內容。他說：“這些知識儲備是品質生活的構成基座，花一年時間閱讀可以讓人一輩子成為一個有品格、有品質的人。”

一朵荷勝過幾萬朵大獎章。閱讀是如此，看花是如此，人活著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要是被生活中那些虛華的幾萬朵熱鬧占有了，沒有了自己，該是多么悲哀的事！若想讓生活有味道，有品質，有格調，就要懂得欣賞“一朵荷”，為自己修筑心靈之島。

讀罷此文，眼前不禁浮現出兩樣對比強烈的場景來：一樣是在公園醒目處浩浩蕩蕩的絢爛花海，繽紛奪目的有著“大獎章”名號的月季花，被眾人層層包圍，左拍右拍;一樣是公園角落里一隅的小橋下面，在繁盛的蘆葦和菖蒲中間，獨獨綻放的一朵淡淡粉荷，安安靜靜地立于水中。這兩樣場景都被作者定格、記錄到相冊里，而之后縈繞于作者心頭的，不是光華燦爛的叫大獎章的月季花，而是那一朵淡然自若、靜美安適的粉荷。

其實在作者的心里，這兩種有著迥然不同景致的花，代表了兩種不同的生活狀態，一種是熱鬧喧囂、眼花繚亂的生活，一種是內斂自得、寧靜幽深的生活，顯然作者是欣賞后者的，認為在當今快節奏的喧囂熱鬧生活的裹挾中，能保持一份淡然獨立、安靜自得的心性是何等的珍貴！

不管是閱讀還是生活，一定要在泛濫的生活洪流中搶回本應該屬于我們自己的獨立靈魂，正如那一朵荷，安靜清涼，恰似洪水中修筑的小島，讓我們游離的靈魂得到安頓！

【文題延伸】熱鬧與獨處;走近一朵荷;生命的姿態……（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