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種與收獲

尤今

一條長得看不到盡頭的火車軌道，把我們一家子和外祖母分隔在兩個不同的地方。

坐在怡保火車站長條木椅上的外祖母，旁若無人地流著眼淚，當火車呼嘯著由遠而近時，像泄洪一樣洶涌而下的淚水，將她的臉沖出了千溝萬壑。啊，經歷過戰亂的她，原是比鋼鐵還要堅強的呵！

等我們在新加坡安定下來后，母親便三不五時地接外祖母到新加坡歡聚，有時，一住便長達兩三個月。在印象里，母親從來不曾為外祖母慶祝過什么母親節，對于母親來說，最好的孝道就是天天把笑容鑲嵌在外祖母臉上。外祖母喜歡開闊的海，母親便帶她看海，讓海的澎湃譜成她耳中最美的音樂;外祖母喜歡嬌艷的花卉，母親便帶她去植物園，讓花的斑斕化為她雙眸的繽紛;外祖母喜歡吃魚，母親變換著花樣給她蒸鱸魚、煎鯧魚、燜鯉魚、焗三文魚，讓她吃得連呼吸都咕嘟咕嘟地冒著魚的鮮香味兒。母親讓孝心化成水，滲透進生活中每一個看得見與看不見的縫隙里。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再讓外祖母為自己掉眼淚，哪怕只是一滴。

我們四兄弟姐妹耳濡目染，知道孝道不是掛在嘴邊的甜言蜜語，也知道孝道是應該身體力行的。實踐孝道的方式有千百種，最重要的是，它必須貫穿于每一天的生活里。

有人對一年一度的母親節嗤之以鼻，認為這是商家搞的噱頭，是傖俗的商業活動，不值得響應。然而，我們四兄弟姐妹每年卻把這當作一個重大的節日來歡慶。

我個人覺得，它是一個“錦上添花”的節日，它是生活情趣的點綴，它允許我們以多種形式來表達心中對母親橫無際涯的愛——文字、歌曲、鮮花、禮物、食物，或豐或儉，一切由個人意愿和能力來決定。有些人，以單單這一天的花團錦簇來掩蓋其他364天的淡漠疏離，那就完完全全地褻瀆了母親節的意義了。

在平常的日子，我們四兄弟姐妹是“圣誕老人”，不看季節，不分時辰，在物質和精神上給母親派送享用不盡的快樂。而在母親節呢，我們便化身為“老萊子”，給母親送去額外的驚喜。

我的三個孩子在愛的玫瑰園長大，自然也熏染了滿身的花香，在每一年的母親節，他們也刻意為我制造快樂。

今年，在疫情肆虐而必須保持社交距離的阻斷期，孩子們無法與我共慶母親節，但還是想方設法給我送來源源不絕的驚喜：鮮花、賀卡、美食……女兒還給我定制了一個別出心裁的蛋糕。盒子一掀開，一個酷似我的卡通人物，活靈活現地坐在奶油蛋糕上面，右手拿著片刻不離身的書，左手則捧著我平素最愛吃的甜甜圈，周遭疊放著的，全都是糖霜鑄成的書，書啊書。這是女兒特地囑咐蛋糕店為我設計與烘焙的“個性化”蛋糕，嘿嘿，知母莫若女啊！

受到兒女們如此的“溺愛”，我眉開眼笑。

母親節，實際上就是一個孩子盡情播種孝心，而母親盡情收獲愛心的美好節日。最重要的是，在母親節前后，孝行是一日都不能“缺席”的。

孝心，是一顆種子，你早年如果勤于播種，晚年絕對不會歉收。

實踐孝道的方式很多，但必須貫穿于每一天的生活里，即“孝行”是一日都不能“缺席”的。古語說：“百善孝為先。”倘若一個人不關心不體貼自己的父母，那么他就不可能關注社會冷暖，關心他人的疾苦。“孝”是人倫關系中最基本的操守，也是維系一個良好和諧家庭關系的重要紐帶。“孝”是一種可以傳遞的“善”。誠如文中作者所言，她的母親日復一日地對外祖母踐行孝道，把孝心真正落實到一粥一飯和一言一行中，想外祖母之所想，只要是外祖母愛的，無論吃穿用度，母親都會銘記在心，并及時地身體力行。這份“孝心”讓笑容仿佛鑲嵌在外祖母的臉上，也讓自己的子女耳濡目染，令他們在愛的氛圍里長大，并深深體會到“孝”的真諦。孝心，是一粒種子。早年我們在心里播種下一個個日常的善，晚年一定會收獲善的累累果實。

【文題延伸】傳遞孝心;孝的真諦;細節里的愛……（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