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課后時間健康飲食和體力活動標準（2.0 版）》解讀及啟示

賈洪洲

（河南科技學院 體育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2）

我國學生每年周末、法定節假日、寒暑假約180 天，加上放學后時間，學生每年超過一半時間在校外度過。 隨著現代家庭結構變化和女性就業率持續上升，“雙職工” 的家長越來越多，學生課后托管已從個人家庭問題上升為社會問題。 為了避免學生在課后時間失管失教，課后托管行業應運而生。2018 年兩會期間，教育部部長陳寶生表示：“探索依靠社會力量解決3點半放學問題，并加大力度治理校外托管班亂象。 ”［1］調查顯示： 沒有國家認可的行業標準是當前我國課后托管機構管理存在的首要問題［2］。沒有標準，托管機構提供哪些服務，服務到什么程度等無法界定，進而無法監督管理。 沒有標準，托管機構就失去了專業改進與發展的方向。 因此，研制行業標準是課后托管行業走向規范化道路的當務之急?！丁敖】抵袊?2030 規劃綱要》指出：把健康融入所有政策。 建設 “健康中國” 背景下，把健康服務融入課后托管行業標準對于規范托管行業發展、改善學生體質健康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876 年， 為了解決學生放學后失管失教， 美國商人愛德華·哈里曼開設了第一個課后服務機構。 經過一個多世紀發展，美國已經形成聯邦政府、學校、個人、企業、宗教組織、慈善機構等參與，內容涉及綜合教育、手工、學業輔導、體育健康、行為矯正和能力提升等龐大的課后服務體系， 即課后計劃（Out-of-School time，OST）。 課后計劃彌補了學校在藝術、體育、社會活動等方面的不足，每年吸引超過1 千萬學生參加，成為美國教育的一大亮點。為了構建健康的課后環境，2011 年美國課后時間聯盟研制了 《課后時間健康飲食和體力活動標準》，經過7 年實施、討論和修訂，2018 年頒布《課后時間健康飲食和體力活動標準（2.0 版）》（以下簡稱《標準》）。 《標準》為課后機構提供了一套全面的健康飲食和體力活動實施指南，為相關組織參與學生肥胖和慢性病預防提供了切實可行的建議。 本文通過對《標準》解讀，分析其特征，以期為我國政府部門制定課后服務政策提供參考， 為課后托管行業制定健康標準提供借鑒。

1 《標準》研制背景

學生肥胖是美國面臨的健康危機。 在2～19 歲年齡段，每3 個孩子中有一個是肥胖或超重， 美國每年超過11 萬人因肥胖而死亡，有學者預言：21 世紀出生孩子可能是壽命短于父母的一代［3］。美國社會積極尋求多種渠道解決學生日益嚴重的肥胖問題。 研究發現，單靠學校鍛煉身體的機會（如體育課）和營養（如學校午餐計劃）不能消除肥胖問題［4］。 在這種背景下，干預學生肥胖的視角開始聚焦到課后計劃。

研究顯示課后計劃對學生體力活動提升效果僅僅體現在少數課后機構或個體層面，整體效果十分有限［5］。究其原因，自1980 年以來，美國課后計劃協會、各級政府雖為課后機構專業發展和質量改進提供了詳細的標準， 但始終沒有針對減少肥胖和慢性病風險而制定飲食和體力活動指南。 缺乏健康標準，課后行業開展健康服務就失去共同遵守的準則和依據， 內容與質量無法得到監管和保障。 為了改善課后機構健康服務質量， 在課后時間創造最佳飲食和體力活動的健康環境，2010年， 美國健康課后時間聯盟在羅伯特·伍德·約翰遜基金會的資助下，以學界最新成果為基礎研制了《標準》。 2011 年，健康課后時間聯盟向全國課后計劃協會提交了 《標準》，《標準》被采納并命名為 “《課后時間健康飲食和體力活動標準》”。 2018年，健康課后時間聯盟、課后聯盟、健康一代聯盟等聯合對《標準》進行廣泛的更新，從而誕生了2.0 版，一個精簡的、更便于用戶使用的版本。

綜上所述，學生肥胖蔓延是《標準》研制的時代背景，課后計劃干預效果有限是《標準》研制的現實背景，在社會需求的內生力驅動下， 健康課后時間聯盟等專業的社會組織主導了《標準》的研制。 這種自下而上、社會驅動、民間主導的研制模式為《標準》精準定位、明確目標、突出重點奠定了基礎。

2 《標準》設計思路與內容框架

2.1 基于社會生態學理論的設計思路

社會生態學理論解釋與分析健康行為的核心觀點是：個人健康行為是個體與環境交互作用的結果， 影響健康行為的環境可分為若干系統， 系統之間以相依共存方式呈現出一個動態的嵌套結構， 多個層面共同干預是改變個體健康行為的有效途徑。 《標準》明確說明 “以社會生態學理論為設計思路”，該思路也貫穿《標準》始終。 1）《標準》劃分內容與質量、員工培訓、社會支持、組織支持、環境支持等領域涵蓋了與學生課后健康行為密切相關的個體與環境因素。 內容與質量領域關注個體課后健康行為， 將營養學與體育學的研究成果轉化為學生應采取的行動標準。 后4 個領域關注課后環境的改善，為個體落實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最佳實踐提供保障。 2）《標準》內容設計十分注重不同系統之間的相互支持，相互協作，形成合力。 如強化組織支持有助于員工培訓和環境支持領域的改進；員工培訓通過提升員工溝通能力，可以獲得來自家庭、社區的支持。 3）《標準》倡導政府、協會、學校、社區、家庭等多元主體協同共建， 充分發揮各自資源優勢， 共同建設健康的課后環境。

2.2 《標準》的內容框架

表 1 《標準》1.0 版與《標準》2.0 版內容框架

1.0 版內容框架包括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兩部分內容，前者包括內容和質量、員工培訓、營養教育、組織支持、社會支持和環境支持等6 個領域共49 條標準，后者包括營養教育外其它5 個領域共36 條標準。 2.0 版內容框架發生以下變化：1）內容豐富。 增加了引言和《標準》的演化、設計、使用建議等內容，便于使用者全面、深入理解和使用《標準》。 2）重點突出。 領域標準部分以領域名稱為標題，凸顯社會生態學的設計思路。 通過標題，使用者可以直觀感受到《標準》的重點在于領域的改進，領會《標準》的精神，更好使用《標準》。3）條目整合。 領域標準部分將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合二為一整合到5 個領域中。整合后每個領域具體條目數要少于整合前的兩項之和，使《標準》內容精煉、行文緊湊、便于閱讀（表1）。

3 《標準》的內容特征

5 個領域的內容（表2）是《標準》的核心，為課后機構開展健康服務提供專業發展指南，領域內容具有以下5 方面特征。

3.1 同貫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

隨著研究的深入，人們逐漸認識到控制肥胖、促進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缺一不可， 單方面的干預難以取得理想的效果。 《標準》同時關注學生飲食與體力活動，把好能量攝入與消耗兩個關口，共同實現學生健康成長。 健康飲食方面，針對美國學生飲食結構呈現水果、蔬菜減少，高能飲食增加的趨勢［6］，《標準》建議每頓零食或餐點都要有水果和蔬菜，嚴格控制碳酸飲料、含糖或人造反式脂肪的食物。 體力活動方面，基于美國健康與公共服務部提出 “學生每天至少進行60min 中高強度的體力活動” 建議，《標準》 提出每小時課后時間中至少有10min 體力活動，其中50%屬于中高強度。 此外，基于屏幕時間已經成為影響學生身心健康的獨立因素［7］，即屏幕時間過度的學生即使參與體力活動達到相應推薦值， 也難以彌補對身心健康帶來的負面影響。 因此，《標準》特別對電子設備的用途和使用時間作出限制。 總之，《標準》意在通過科學飲食、增加體力活動、減少屏幕時間培養學生健康生活方式。

表2 《標準》5 領域內容

3.2 協同干預個體與環境因素

實踐證明，個體水平的干預策略在短期內是有效的，但行為的持久改變還需要各種外在條件的支持和內在動機的不斷強化［8］。社會生態學理論不同于只強調某一種或某一類措施的單一維度的健康促進模式， 是一種綜合性的健康促進模型?！稑藴省芬陨鐣鷳B學理論為指導，打破了從個體或環境單一視角改善學生健康行為的思路，既強調個體健康行為改變，更強調環境的優化。 從領域內容看，《標準》對個體飲食和體力活動給出明確、具體的建議，同時通過員工培訓、社會支持、組織支持和環境支持等領域改進為學生健康創造支持性環境。 此外，《標準》積極倡導利用外部資源，如建議與學校、社區等簽訂正式或非正式的共享資源協議；與聯邦兒童營養項目結合，如課后膳食計劃、國家學校午餐計劃等，最大限度滿足飲食、零食的數量與質量。

3.3 優化顯性環境與隱性環境

研究顯示［9］，體力活動空間、設備的獲得途徑和水果、蔬菜的可及性對學生體力活動與健康飲食具有直接的、 有時是實質性的影響。 為了滿足學生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所需的物理環境，《標準》建議：自動售貨機、商店、家庭、和課后機構等提供符合《標準》最佳實踐的飲食，有足夠的食物準備和儲存空間，有足夠開展體力活動所需的設備和室內、室外空間，家庭、社區、贊助商會議、慶?；顒?、員工休息室等提供的食品與飲料應符合《標準》要求等。 與此同時，《標準》十分關注隱形環境的優化，為在員工、學生、家庭和社區之間獲得支持《標準》的人際關系，《標準》建議員工在零食、就餐、體力活動過程中和學生積極地互動，向家庭成員和社區人員宣傳《標準》。 為了在課后機構、家庭和社區營造健康的氛圍，《標準》提出員工和家長樹立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的榜樣，教室布置健康的海報、圖片和書籍等建議。 通過隱形環境的優化，使學生潛移默化地受到熏陶與感染。

3.4 統籌當前效益與未來效益

《標準》不僅關注學生當前健康行為的改變，還為學生提供參與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的實踐機會， 培養學生健康意識與能力。 一方面《標準》提出讓學生參與食物、蔬菜的選擇、清洗等工作，讓學生選擇、組織和領導體力活動；另一方面明確建議向學生傳授終身體育所需要的知識與技能， 還專門設置營養教育課程。 營養教育課程并不是通過簡單說教或強制命令，而是以活動為載體，學生在參與各種活動的過程中體驗到營養的重要性，潛移默化養成健康意識和行為。 不少課后組織在領會《標準》精神基礎上創造性地開展健康教育課程，如有課后組織在營養課上讓學生自己動手制作健康食品和飲料；還有課后組織帶領學生參觀農場，參與耕作等。 研究證實［10］，以證據為基礎的營養課程可以教育學生將他們選擇的高能飲食換成更健康的替代品，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3.5 惠及全體學生

《標準》立足多數學生，關注特殊群體，旨在讓健康惠及全體學生。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學生飲食受宗教信仰、種族文化等影響差異較大，《標準》特別強調膳食供應要滿足不同群體多樣化的需求。為確保參與課后計劃全體學生都能獲得充足的體力活動，《標準》特別強調要為在身體、感覺和智力方面有殘疾的學生提供適合的體力活動。 此外，《標準》十分關注學生個體差異，建議提供多樣性、選擇性和針對性的體力活動，并按照學生身體條件、年齡和技術水平等組織實施。研究顯示［11］，課后計劃開展多樣的體力活動使身體肥胖、性格內向、或不喜歡傳統競技運動的學生受益最多。

4 《標準》對我國的啟示

4.1 課后托管行業應樹立 “健康第一” 指導思想

時至今日，美國課后計劃的功能超越了 “看護”，性質定位于 “教育”，自然承擔起促進學生健康成長的職責。 《標準》既是課后計劃長期開展健康服務的結果， 也為課后計劃開展健康服務起到引領、規范和保障作用。 我國課后托管具有廣闊的市場需求［12］，對襄陽 5 000 名家長調查顯示，30.2%學生放學后進了托管班；對武漢、襄陽、黃石、宜城等地托管機構負責人調查顯示，他們所在地的小學，學生入托率也均在32%以上。 2018年教育事業發展數據顯示［13］：學前教育在園幼兒4 656.42 萬人，義務教育在校生1.50 億人，綜合起來學前教育與義務教育學生近2 億。 近2 億學生，超過30%入托率，可以預測近6 千萬學生全年一半時間可能在托管機構度過。 我國入托學生人數多、時間長、加之入托學生處于身體成長與健康意識形成的關鍵期， 因此課后托管行業應開展健康飲食與體育活動等服務，責無旁貸地擔負起學生健康促進的責任。 然而，我國課后托管行業起步較晚， 長期停留在 “小飯桌”“接送站”“輔導作業” 等初級形態， 顯然難以滿足人民群眾對高質量教育的需求。 建設 “健康中國” 背景下，課后托管行業應樹立 “健康第一”指導思想，轉變 “家政” 角色，明確 “教育” 定位，順應發展趨勢，實現行業升級，為學生構建健康的課后環境。

4.2 將健康服務嵌入行業標準

《標準》是由美國專業社會組織主導的，為保障開展健康服務質量而研制的行業標準。 基于我國課后托管行業發展與行業協會建設均處于起步階段， 直接研制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相關標準即不現實也難以執行。 應從長遠出發，在政府宏觀指導下，課后托管行業協會等組織主導行業標準的研制，并將健康飲食與體力活動等健康服務嵌入行業標準中， 充分發揮標準促發展的作用，引導課后托管機構樹立健康意識，明確發展方向，也為后續課后托管行業研制健康標準奠定基礎。 基于美國《標準》經驗，我國研制行業標準一方面應體現 “詢證” 思想， 參考國內外學界有關健康飲食、 體力活動等最新研究成果，借鑒國內外相關領域標準，充分征求政府管理部門、課后托管行業與機構負責人、家長等意見，提升標準的科學性和操作性；另一方面，標準應在員工素質、組織管理、物質條件等領域服務于健康第一思想，構建學生健康成長的課后環境。

4.3 課后托管行業與體育、健康部門協同共建

《標準》雖是為課后機構開展健康服務提供指南，但《標準》的落實離不開人力、物質等資源的支持。 因此，《標準》十分注重課后機構與外部的合作， 這也是美國課后計劃成功的經驗。 我國課后托管服務的形式主要有社區托管、學校內托管、市場化托管3 種， 僅社區托管涉及多個參與主體， 包括關工委、文明辦、婦聯、共青團、街道辦等，初步形成課后服務參與主體多元化的局面。 但由于課后托管行業開展健康服務價值沒有得到足夠重視， 擁有體育與健康資源的主體如社區文體中心、校外體育培訓機構、體育俱樂部、單項體育協會、校外體育活動中心、高校體育院系、少年宮、兒童之家等參與不夠，課后托管機構開展健康服務必將面臨資源困難。 未來，一方面政府通過購買服務、財政補貼等途徑，吸引體育與健康相關部門開展課后健康服務；另一方面課后托管行業積極與體育、健康部門合作，借助其人力、場地、信息等資源，滿足課后機構開展健康服務所需的資源。

5 結束語

美國課后計劃經過一個多世紀發展， 引起了從美國聯邦政府到地方政府，從家庭到社會的廣泛關注，在政策法規、行業標準、資金來源、員工培訓、課程設計等形成一套成熟的體系，《標準》的研制是美國課后計劃現代化的標志。 我國課后托管行業發展現狀與美國大相徑庭，完全照搬照抄美國《標準》的做法不可取。 然而，美國課后計劃開展健康服務為我國課后托管行業升級和學生體質健康促進提供了嶄新的思路。 在推進 “健康中國” 建設背景下，課后托管行業可以承擔也理應承擔學生健康促進的責任， 行業協會應加快研制相關標準來引領和規范行業發展。 后續，建議學界加強課后托管行業開展健康服務的理論與實證研究， 以期為職能部門研制政策和課后托管行業開展健康服務提供科學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