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期,我才知道恰卜恰鎮上有一座公共圖書館,也是從那時起我開始走進了那座圖書館。圖書館坐落于恰卜恰鎮中心花園旁少年宮右側的二樓上。那兒有許多古今圖書、報刊,新出版的書籍報刊也會按時送達,對一個喜歡讀書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好去處。所以,每周五即使有課我也會逃課前往,不能逃課便會以去醫院看病為借口向老師請假前去。我也不止一次地帶著喜歡文學的朋友去過那里。
圖書館里藏文閱覽室和漢文閱覽室各有一間,我喜歡穿行在兩者之間。因為去過很多次,我漸漸熟識了圖書館里的工作人員,從相知到相識我們之間也慢慢產生了感情。一天,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對我說,現在讀書的人太少了,一周內除了我們幾個工作人員,沒有任何人來這兒,甚至一年內也只有一兩人前來,而他們來圖書館也只會待幾分鐘,因為別人會打電話叫走他們。總之,靜下心來看書的人現在幾乎沒有了。以前青海師范大學民族師范學院的一些學生會常來圖書館看書,那些人畢業后就沒有學生再來過,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里有座圖書館,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又對我說:你是那些學生畢業后來圖書館看書的第一位高中生,要常來啊!我們歡迎你和像你一樣的人。從那時起,我會經常前往那座圖書館,我的高中時代幾乎是在那座圖書館里度過的。高中畢業后,2007年,我前往西北民族大學學習,離開了恰卜恰圖書館和那里的工作人員,離開了自己時常穿行的那些角落。雖然離開了他們,但無論去哪兒我都沒忘記過那里,因為在那里我不僅學到了知識,思維發生了變化,水平也略有提高。
離開恰卜恰時,我一個人的腳步聲是留給圖書館的紀念啊!
在外學習的幾年間,假期回家,恰卜恰是必去之地,而到那兒又會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我引向圖書館。一次,回家的路上,我去了那座圖書館。那里如同以前一樣異常靜謐,圖書館里的工作人員們沒有言語,各自在電腦和手機前忙碌著,這一狀態賦予了這座圖書館一種老態龍鐘的感覺。我期盼圖書館能帶來一種新的覺醒、新的觀點、新的思維,人們都能走向圖書館讀書。如今,恰卜恰的圖書館像是一處我和工作人員的休息場所,抑或,當一個人心情不好時若需要找一個特殊的空間,那么只有圖書館了。
一次去圖書館,工作人員對我笑臉相迎,問我是什么時候回來的,生活和學習怎么樣?他們說,沒想到你今天會來。他們給我介紹了圖書館的情況,還跟我說現在的人很少有讀書的。我也跟他們聊了不讀書的可怕之處。圖書館的工作人員驚奇地說,啊!原來如此!果真是那樣,我們也不能閑著,需要各自努力了!我說,人類的危機不是天空的破滅和大地的淪陷,而是人們不思考、不求知,只滿足短暫的安逸當中才是人類真正的危機。他們認同我的觀點,還說我適合當一名教師。
2010年大學畢業后我回到了恰卜恰,在一家單位從事翻譯編輯工作。我已習慣了去圖書館,每周會去三次。畢業后去圖書館,那兒依舊是那么的安靜,圖書館工作人員們的臉上多了不少皺紋,他們依舊沉浸在電腦和手機里。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畢業了嗎?現在在哪里工作?他們依然很關心我。見到圖書館的情狀,他們的話并沒有進入我腦海。因為,我的期盼已經落空。圖書館如同給我一個人開放一般,時間證明了我是一名圖書館的老顧客。我感覺圖書館里擺放的那些圖書認得我,而且似乎有話要對我說。我既失落又失望,既痛苦又倍感壓力,我不曉得在這里應該如何度過我的時間。我向誰訴說我的痛苦,誰又會來安慰我!
繁華的世界吞噬了天真無邪的人性,優良傳統在經濟浪潮中也已丟失。夢幻般的科技使人們已經沒有了學習的渴望,對外在物質的追求遠勝于精神追求。昨天,我又去了圖書館。在前往藏文閱覽室的途中知道有位年輕女孩兒被安排在漢語閱覽室工作。此時,藏文閱覽室要遷到其他地方,門緊關著。當我走進漢文閱覽室時發現那位新入職的女孩兒在擺放報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里大聲地播放著一首歌曲,我感到很不適應。女孩兒很不耐煩地斜眼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透著怪異,頓時,我火冒三丈。我對她說,你為何要這樣看我?我不能來看書嗎?或者領導跟你說我來看書要斜眼對我嗎?那個女孩兒回我說,我可什么都沒跟你說啊!我又說,你的眼神和對我謾罵沒什么兩樣,我受不了那種眼神。我們開始爭吵了起來。從圖書館出來時,我從女孩兒前面經過,發出了一聲哀嘆,心中五味雜陳,我走向了恰卜恰繁雜的人群之中。
恰卜恰有座圖書館,閱覽室的門正朝東面。
作者簡介:加洛才讓,藏族, 文學碩士,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十一期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培訓班(理論評論家班)學員。 2010年以來,先后發表文學作品二百余篇(首),多次獲各類獎項。
本欄目責任編輯 范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