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豐農民畫的筑夢人
——記農民畫家李俊杰

趙家治

東豐農民畫走過了半個世紀的光輝歷程，走在中國農民畫的第一方陣，成為吉林省的文化品牌，影響全國，享譽世界。東豐農民畫承載著農民的夢想，是農民的精神家園。李俊杰是東豐農民畫的筑夢人，也是東豐農民畫的創始人之一。他敢于有夢、勇于追夢、勤于圓夢，放飛夢想，追逐希望，把畢生的精力，獻給他最心愛的農民畫事業。

敢于有夢，成為東豐農民畫的原發原創者。1952年，李俊杰出生在東豐縣秀水河畔紅郎頭村的農民家里，他的曾祖母、祖父、父親都是心靈手巧的民間藝人。在家庭的熏陶下，他從小對民間藝術產生興趣，從涂鴉到畫小動物，畫什么像什么。中學時接受了比較正規的美術培訓，黃老師常常給他開“小灶”，教他畫人物以及宣傳畫的技巧，他漸漸地成為學校畫廊校報的骨干。初中畢業后，他和哥哥因升學的理想破滅，都回到了“大有作為”的秀水，哥哥跟隨父親學木匠，走門串戶開闊了民間藝術的眼界。他在磨米房做簡單重復的勞動，心早就飛到田野村莊。晚上，哥倆坐在炕桌前的煤油燈下，邊嘮邊畫。舊紙殼、廢紙片、碎刨花成了畫紙，隨心所欲地想著畫著，那種輕松自由的狀態，常常引來小伙伴圍觀，并模仿著。

1969年秋，李俊杰牽頭組織了一個有8名社員和15名學生的群眾美術小組，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畫山畫水，畫田園風光，畫身邊農家的人和事。那年月，農民家除了春節買張年畫，平時看不到什么書畫。他對大家說，我們就要畫讓農民看得到、看得懂、看得進、看得美的農民畫。于是人們翻箱倒柜，找來剪紙、刺繡、舊年畫、舊瓷器、連環畫等作參照，想啥畫啥，畫啥像啥。一群農民畫農家的畫，自然吸引村民來觀看。雖然有的人說風涼話，但多數人還是叫好，于是他們把畫掛在墻上讓大家評說。李俊杰領著農民畫畫傳到大隊、公社，他們被叫去畫墻報、板報，受到公社領導的表揚和肯定。這個美術小組，就是東豐農民畫的萌芽，也是吉林農民畫的萌芽。用今天的話說，以李俊杰為組長的農民畫創作小組，開創了東豐農民畫的先河，開創了東豐農民畫的歷史。

1973年，“業余美術小組”已發展到27人，原創的農民畫共17幅。他創作的《學犁》發表在《吉林日報》上，秀水的農民畫引起了轟動，公社領導幫助解決畫室，鼓勵他們把隊伍擴大。兩年后，經縣里同意，公社黨委決定成立秀水人民公社文化站，李俊杰由一個普通農民破格被提拔為首任文化站站長，這在全國尚屬首例。他回鄉7年，種地、磨米、看電灌站、當會計、做小學代課老師，他經歷的太多，想干的事也太多。思來想去，他認為農民畫簡單易學，形象生動，是宣傳工作的好入口，是引導群眾的好抓手，所以下決心要帶領農民畫出最新最美的圖畫。他同哥哥一起帶領骨干脫坯建房，維修門窗，把三間畫室維修得煥然一新，這也是文化站的工作室。農民學畫是自愿的、業余的，文化站培訓活動多是晚間和農閑季節，他的工作夜以繼日，也沒有節假日。文化站經費緊張，他用自己微薄的工資買紙、筆和顏料，還到縣里四處回收舊包裝紙、舊報紙、廢賬冊，為農民提供練筆用紙。他還走家串戶指導繪畫，幫工種地。那時秀水的文化站人來人往，農民畫碩果累累。這期間，他創作了《茁壯成長》《豐收場上話今昔》《生產隊里氣象新》《祖國的花朵》《我們愛科學》等10多幅原創作品。1980年，李俊杰被評為吉林省勞動模范，1981年又被評為全國農村文化藝術工作先進個人。

1982年5月，東豐縣舉辦了“秀水農民畫展”，40多名農民畫作者帶來346幅作品，流淌著濃濃鄉土氣息、濃濃生活韻味，承載著農民夢想的農民畫，吸引了十里八鄉的農民前來觀看，也吸引了眾多的省內文化工作者。東豐秀水農民畫震動全省。1983年10月，在吉林省首屆農民畫展中，東豐秀水農民畫有6幅作品獲一等獎。同年11月，在中國美協舉辦的全國首屆農民畫展中，他指導的東豐秀水農民畫分獲一二等獎。張玉艷創作的《幸福的晚年》長卷，描繪了農民的夢想，在展會上引起了轟動。

勇于追夢，成為東豐農民畫的優秀輔導者。1987年，李俊杰從吉林藝術學院畢業，4年的美術專業學習，他如愿以償，于是放棄了留在省里工作的機會，回到東豐縣那個夢想起飛的地方。早在1984年，東豐縣委決定推廣秀水文化站的經驗，在全縣23個公社成立文化站，并成立了農民畫小組，全縣從事農民畫創作的農民激增到400多人。1985年，東豐縣與陜西戶縣、上海金山縣共同舉辦三縣農民畫聯展，成為全國美術界和農村文化生活的一件盛事。至1986年底，東豐農民畫在全國農民畫展中連連獲獎，各大媒體紛紛報道。李俊杰走上了縣文化館美術部主任的崗位，他思考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發展東豐農民畫的大好形勢，提升創作的整體水平。

他深入農村，逐個公社搞調研，一個個農民畫小組訪談。那時文化站長都是畫農民畫的帶頭人，他們反映，大家勁兒起來了，但輔導力量跟不上。農民畫作者反映，拿畫筆不如拿鋤頭，熱情高有勁使不上。秀水農民畫卻是另一番景象，繁榮的背后是扎扎實實的培訓，以培訓帶創作，以參展促創作。于是他把自己定位為農民畫的輔導員，哪里有培訓就到哪里去，無論酷暑嚴寒，不怕風吹雨雪，一心撲在農民畫輔導事業上。他根據農民文化低、缺少專業培訓的現狀，創辦普及班，提高班，參展創作班。引導農民圍繞農村的景、農村的事、農村的人想題目，以農民的生活為主線，我畫我心，隨心所欲地搞創作，在創作手法上，可以大膽借鑒民間美術的各種技藝，在學習中創新，在藝術創作中提升。

李俊杰熱心地輔導每一個向他求教的學員，不為名，不為利，無私奉獻，甘做人梯。張玉艷回憶三十五年前創作《幸福的晚年》時說：“李俊杰老師不僅在構思構圖方面給予了具體指導，而且在酷暑三伏中，他頭戴狗皮帽子，身穿羊皮大衣，為我做模特”。1992年出生的青年農民劉云天，10多歲開始學畫，李俊杰經常帶他在自家畫室口傳心授，精心培養，他創作的《打場》把自己勞動體驗和審美情感結合起來，表現東北農民喜獲豐收，顆粒回倉的情景，如今他的作品多次在全國獲獎。2011年，李俊杰、李俊敏牽頭主創巨幅農民畫《畫鄉美》，他們帶上十多位中青年農民畫作者，把創作與培訓結合起來，從創意到定稿在繪畫中學習，共筑東豐農民畫之夢，這幅畫懸掛在東豐農民畫館前廳，成為鎮館之寶。

李俊杰從1998年開始，長期擔任縣文化館長和農民畫館黨支部書記，但他從未放棄輔導工作，不忘初心，把畢生精力用于農民畫輔導工作。東豐農民畫的幾代作者都是在他無私且卓有成效地輔導和幫助下成長起來的。他把輔導工作實踐上升為理性認識，并有深刻的體會：我國農民畫帶著田野的氣息和泥土的芳香，躋身于藝苑，堂而皇之地登上大雅之堂，為廣大群眾歡迎，為專業美術工作者矚目，并普及全國走向世界，充分顯示了民間繪畫無比強大的生命力。農民畫家是有組織的創作群體，有輔導的創作活動。輔導干部是民間美術的發掘者和開拓者，是他們發現了農民畫愛好者的潛能，也認識了自身在基層工作的價值；輔導工作者向農民傳授繪畫基本知識，提高了他們繪畫技藝和創作水平；輔導工作引導農民畫作者提升審美情趣，保持自己的藝術風格；輔導工作者引導農民畫作者美化農村，美化心靈，讓廣大農民享受生活之美。他多次參加全國性的農民畫理論研討會、交流他輔導的心得和經驗。2013年，被吉林省委組織部授予“吉林省十大鄉土專家”。

勤于圓夢，作為東豐農民畫的創新引領者。李俊杰既是地道的農民畫家，又是接受過藝術學校美術教育的美術工作者，在農民畫作者群體中有獨特的優勢。讓質樸的農民畫不僅借鑒民間美術經驗，也吸收各類美術滋養，在傳承中創新，融合發展，讓色彩紛呈的農民畫更加唯美，更受城鄉人民的喜歡是他的夢想。

堅持扎根鄉土，表現鄉土，謳歌農民的夢想。李俊杰創作的農民畫，表現鄉野的質樸美，古樸粗獷的人物，大樸不雕的鄉土生活，記載著時代變遷的軌跡，充滿人文情懷，讓人耳目一新。《關東過大年》（0.4m×20m），作品采用了長卷敘事形式，將作者半世紀前過大年的情節一幅一幅地畫出來。作者依據兒時的經歷，從臘月開始到三月三春風刮起結束，豐富的情結，眾多的人物，多彩的畫面，節日的體驗，演化成情感慰藉的鄉土故事，讓觀賞者產生關于鄉土的超越美的想象。《關東老作坊》（0.8m×1.8m）這幅巨作，充分展示了東北地域特色和民俗風情。作者把視角聚焦在釀酒、漏粉、榨油等傳統作坊和鐵匠、木匠、豆腐匠等手藝人身上，把這些昔日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技藝，用繪畫的形式再現農村文化的場景。作品以農民匠人為主線，著重農民形象塑造，贊美勞動光榮，情景交融，生動活潑，傳遞出作者對鄉土的眷戀，對鄉愁的寄托。

堅持為農民繪畫、為農民抒情，追逐農民的希望。李俊杰在創作中站在時代的高度，關注農民的生存狀態，展現農民現實生活，歌頌農民的情感之美。《農民工組畫》（0.6m×1.2m）共6幅，從整體上表現了農民工群體吃苦耐勞、團結奮斗、昂揚向上、樂于奉獻的精神。“依依惜別”表現外出的男女青年在村口受到男女老幼的歡送，展示了親情、愛情、友情和善良純樸的民風，場景猶如送親人參軍，無尚榮光。“漫漫長路”表現旅途中的農民工長途跋涉、一路艱辛，他們懷揣夢想，在列車上收聽信息，閱讀科普知識，補充能量，準備戰斗。“炎炎赤日”表現在城市勞務市場的景象，農民工三五成群，紛紛展示技能，焦急地等待，用工單位展示需求，積極地洽談，火熱的場面，農民工內心充滿期待。“孜孜求索”表現在建筑工地上，農民工用汗水澆鑄，用智慧讓層層高樓拔地而起，他們學到了技術，貢獻了力量，也改變了城市的面貌。“家家留守”表現農民工心中的牽掛，年老的父母種田、做家務、照看孩子，年幼的子女上幼兒園，上學，依偎在老人身旁，他們勤勞、善良也有孤獨，期盼親人早日還家。“燦燦陽光”表現在黨的陽光工程照耀下，農民工的前途一片光明，他們幾年打拼，開闊了眼界，學到了技能，積累了資金，懂得了經營。在“東豐縣農民工返鄉創業培訓基地”的橫幅下，呈現了農民工學習各種技能，選擇各類創業門路，展示了全民創業、萬眾創新的欣欣向榮景象。從畫中我感悟到農民工從外出打工到返鄉創業不是簡單的回歸，而是經過幾年打拼 ，勞動素質的提升，就業能力的提高，創業資金的積累，創業意識的培養，有了新的夢想。農民不僅是城市建設的力量，也是鄉村振興的生力軍。

《農民工組畫》是李俊杰深入生活，積極挖掘素材，真誠表達、滿懷激情的對主題不斷地提煉、想象、升華。在藝術表現形式上，他以寫實的傳統手法為立足點，但突顯了個人的藝術感受，獨特的視角，獨到的技藝，使作品有鮮活的藝術生命力。作品構圖恰當，布局和諧，較好地處理場景和人物關系，個別和局部的整體關系，畫面疏密得當、和諧大氣、色彩濃烈、色調豐富，溫潤飽滿，感染力強，有強烈的農民畫范兒。造型嚴謹，人物形象和舉手投足都有農民工的典型性和代表性，突出了新時代農民的面貌和精神氣質，人物造型線條細膩，人物關系準確嚴謹，傳遞了真實的生活氣息，讓欣賞者可親可敬，作者的真性情，善表達，給人以美的享受。

幾十年來，李俊杰的農民畫夢是唯美的，畫出了最新最美的農民畫。他積極探索，由寫實到傳神，再到造境，藝術水平不斷提高，作品意蘊深遠，境界高尚，盡展生活之美。作品多次獲全國性獎勵，更有作品赴瑞士、法國、美國、新加坡、韓國、日本等國家展出。藝無止境，他老驥伏櫪，志在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