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可以被看見

喬貝

之前看電視，大張偉的一個表演像極了我們很多人。他扮演一個“笑臉癥”病人，無論是被老板訓斥，被同事嘲笑，還是遭遇任何難過的事情，永遠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很多觀眾說，這其實就是大張偉自己，那個努力逗觀眾開心，卻把自己的悲傷藏起來的諧星。王菲評價他：“明明知道生活有很多苦，卻偏偏還要為了不哭大聲笑。”

分明是喜劇，看完并不覺好笑，只覺心疼，這何嘗不是我們自己呢？為了家人，為了工作，為了生活，我們時時刻刻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和欲望，不可以崩潰，不可以任性，把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微笑，把所有對世界的好奇，也轉換成柴米油鹽、一日三餐。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銹。”電影《怦然心動》里的一句話，道破了生活的真相。柴靜說：“每一個笑容的背后都有一個咬緊牙關的靈魂。”越是看起來光萬丈的人，越是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沮喪和失意吧。

每個成年人都在隱忍，都在時時克制著自己，不敢悲傷，不敢抱怨，不敢崩潰，甚至不敢快樂。不愿意他人知道自己經歷的不堪，只想自己扛，覺得要一直積極向上，不能被生活壓倒。成年人就不能輕易流眼淚嗎？

《奇葩說》有一期來了一個名字叫大王的攝影師，她把自己拍的肖像作品放出來，一張張的照片上面都是一個個流著眼淚滿眼悲傷的人。這些人里，有在500強企業工作年薪上百萬的高管，因為年幼遭遇家暴，以至于他心里面有創傷;有一個叱咤風云的廣告公司老板，她生下了一個有天生殘疾的小孩，為了照顧這個小孩，她不得不放棄事業;還有很多普通人。大王說：“普通人的悲傷是很難被看見的，即使是自己身邊的親人。如果悲傷能被看見，那它就會愈合得更快。”

這些來拍照的人，一開始并沒有帶著要流淚的準備，只是拍照前大王會和他們聊天交流，讓他們在鏡頭下展現當下最真實的自己就好，結果大王便拍到了一張張令人唏噓的照片。她對這些照片的總結是：“我們太崇尚正能量了，每一個人都一副刀槍不入歲月靜好的樣子。但是每個人都有悲傷的事情，悲傷是需要被看見的。”

蔡康永說：“我們這個社會太不容許別人哭了。”是的，我們這個世界太苛刻了，稍微掉下眼淚就是懦弱。我們總覺得人要一直積極樂觀，不能頹廢。可是誰都不是身披鎧甲戰無不勝的圣斗士，其實你可以不必一直笑的，可以不必在世界面前一直假裝刀槍不入的樣子的。當世界不允許你哭泣和抱怨時，自己更要學會如何發泄。你可以扛，但不能一直硬扛。

在皮克斯的電影《頭腦特工隊》里，萊莉被她大腦里的5位情緒小人共同支配——樂樂、怕怕、怒怒、厭厭和憂憂。他們為了讓萊莉留下更多快樂的回憶，一直讓代表快樂的樂樂主導情緒，不讓代表悲傷的憂憂有任何機會接觸到情緒操控臺。最后那些難過悲傷的情緒得不到紓解，萊莉整個人都崩潰了。我們總以為快樂才是生活的底色，可是從來就沒有永遠的快樂，一味地追求樂觀是沒有意義的，反而有可能把一個人壓垮。

難過的時候，總會有人對你說：忘掉那些不愉快，多想想開心的。這樣的勸告夸大了快樂的意義，忽略了悲傷的作用。《當尼采哭泣》里面有一段話，大意是，當一個人把他內心的痛苦說出來的時候，那些原本讓他痛苦的癥狀也就在他說出來的那一刻消失了。所以，當你覺得累的時候，就不要壓抑自己，可以去找朋友傾訴，不要覺得會給別人添麻煩，也不要擔心別人不愛聽，悲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都會懂。你也可以找地方發泄，去看一場音樂會，去戶外運動，或去攀巖、去蹦極，去體會生命最原始的快樂。

有人說，我們有權而且也應該正視我們的不幸福。生活總有些不美好的瞬間，有時候發泄恰恰是解決問題的開始，是將所有的合理訴求與現實的缺陷做一個合理的清算。去表達真實的自己，既保持自己的積極樂觀，也接受自己的消極悲傷。活得自在些、隨性些，才是一個現代人該有的樣子。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