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得好與孬都請放過自己

江小西

幾年前同學聚會，夕陽投射窗外，一片畫意，再瑣碎的往事也要復活了。一個男生沒有到場，有人撇撇嘴，說他在外地工廠，混得不好。過了幾年，男生攜女友來，飯桌上也不見他說話。在很多人看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高中時是學霸，但大學畢業后絲毫沒有“混”的本領，所以生活圈子很窄。后來經歷世俗的淘洗，職場的篩選，漸漸邊緣化，再沒人關心你的處境。很多人漸行漸遠，偶爾會飄來冷言冷語，說我混得不怎么樣，又云及我個性有瑕疵，混不出來。我天性遲鈍，不以為意。

每過子夜，我家樓下就變成菜市場。穿行其中，碰到推著三輪車賣菜的夫妻，菜販大哥個子不高，一頭亂發，憨憨地笑，他是我丈夫的初中同學。我丈夫倒是不嫌同學混得不好，同學聚會與菜販大哥照樣一起好吃好喝，只是菜販大哥的話也很少。

我在外省晃蕩一圈回來，一個不留神出現失誤，曾經纏繞我的言論又死灰復燃，無非是我讀了研究生，沒有升官，也沒有發財。或云：所謂的研究生，拿了個文憑有啥用。或云：說了你不要攀高，現在知道后悔了吧。每個城市都有性格，每個地方都有文化，南方的氣候溫潤，人也靈氣，但是心思活泛，閑話也多，顧不上遮遮掩掩，勢利也好，現實也罷，總之不拐彎抹角，對你的境況直言不諱。混得孬，就靠邊站，沒有話語權，而且連尊嚴都要比別人少。反正你混得差，做什么說什么都是錯，二等公民就是你，莫非你敢叫板，讓他們不要那么庸俗，不要那么小看人？小學有一篇課文叫《狼和小羊》，性情溫順的小羊怎么哀求狼，狼都一口吞了小羊。這就是叢林法則。所以，我們常為別人對待自己的方式而苦惱、生氣，甚至憤怒，發生沖突。要知道，那些喜歡攀比的人，內心深處也是自卑的。貶低別人，抬高自己的人，私下里是沒有任何優越感的。我們不如同情他們，理解他們的感受。同時，認清自我，不被“混”的霧氣熏蒸得窒息，打開窗子，呼吸新鮮空氣，放過自己。

放過自己，不要刻意去跟同學拉關系，他們說你混得不好，你放眼瞧瞧他，他自己又混得如何？理性的同學，都是相互之間鼓勵、支持，尊重你就像尊重他自己。指望你混得好，然后等著讓你幫忙的同學，不理也罷;自己混得差，反咬你一口的人，何必理會;自己混好了，鼻孔朝天地鄙視你不如他的同學，你何苦仰頭看他！

混得好不好，內心要有標尺，別人全憑一張嘴說了不算，他們存心給你添堵，冷嘲熱諷由他們去吧。混得好不好，還要看時間的印記，梧桐樹葉子繁茂，長得也快，沉香木沉入水底，成才緩慢。范爺有一句話特別解氣“我就是豪門”，演丫鬟出身的她，如今活出了女王的范兒。暫時處于人生的低谷之中，一時落魄不代表永遠混得差。

生活過得好不好，豈是一個“混”字能道盡炎涼？放眼江湖，試問幾人靠混“混出名堂”？喬峰大哥受盡委屈，混到心愛的姑娘死了，國家滅亡了，不失為英雄豪杰。慕容復卻混跡高大上的圈子，斷絕一切兒女情長，不擇手段，復國無望，遭人唾棄。放過自己，不要一味地自怨自艾，就算你混得不好，也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不偷、二不搶，沒向那些人借錢，不需要他人的施舍，更無須別人的同情，不影響你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平凡不等于混得不好，低調不等于混得不好，缺憾不等于混得不好。關鍵在于你是不是在“混”，你怎么“混”。

孔子曰：“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那些真正成大器的人，從來都不受狹隘和無聊的局限。李嘉欣不需要跟李嘉誠比富，李嘉誠也不用跟李嘉欣比美。當別人揪住你“混得孬”不放，那是他們的事，與你無關。你不用束縛自己，請給自己松綁。這不是阿Q精神勝利法。莊子去宋國，國相惠施怕他奪了自己的位置，在國內搜了三天三夜，莊子優哉游哉地出現了，自比喝清泉的鳳凰，再打了一個“貓頭鷹和腐鼠”的比喻，輕輕松松地把包袱還給了惠施，何等清醒、超脫與淡定。所以，混得孬的人請放過自己。人生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馬拉松，而不是百米沖刺，勿忘沿途的腳步以及看風景的心情，到達終點是遲早的事情。只有這樣，才能看清自己。假如孔子不放過自己，因為被別人揶揄過“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孰為夫子”，被人挖苦為“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就抑郁不安，何以安然地“活”到現在？

放過自己，不只是混得孬的人，即便混得風生水起的人，也請放過自己。放過自己，恰恰是重新開始的起點，是尊重人的體現，讓內心燃起和諧與美好的火焰，活得高級，燒制出完美陶罐，乃至是將人生煉成精美陶瓷的開始。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