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江, 候 宇, 蔡曉蓓, 徐承雷, 易根發(fā)
1 昆明醫(y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 a.肝膽外科; b.介入科, 昆明 650032;2 昆明醫(yī)科大學第三附屬醫(yī)院 云南省腫瘤醫(yī)院 放療科, 昆明 650181
40%~50%的結直腸癌(colorectal cancer, CRC)患者根治性切除術后將出現肝轉移(colorectal cancer liver metastases, CRLM),而且大部分病例肝臟是唯一的轉移器官。近年來多個臨床研究[1-3]證實,切除CRLM病灶等的局部治療較單純全身化療可獲得較長存活期,甚至再次獲得腫瘤的根治性治療。但多發(fā)CRLM行肝切除術或其他局部治療后,2年肝內再復發(fā)率可達50%~70%,并且大于50%的CRLM死亡病例與肝臟再轉移相關[4]。因而肝切除對于CRLM的局部治療效果以及病例篩選和手術策略仍存在一些爭議。近年來筆者針對CRLM病例中處于“寡轉移(oligometastases)”狀態(tài)者應用基于限制性肝段切除手術(limited segmental resection,LSR)的局部治療模式,并將其與非手術局部治療比較,顯著改善了患者預后,現報道如下。
1.1 研究對象 收集2012年1月-2018年12月昆明醫(y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結直腸癌根治術后肝臟寡轉移的74例患者的資料,分為手術組(n=39)和非手術組(n=35)。納入標準:(1)原發(fā)灶術后病理明確為腺癌;(2)經多學科診療模式判定為肝臟單一器官寡轉移狀態(tài)(同時增強CT和MR或PET/CT明確無肝外病灶;肝轉移灶≤5枚);(3) 肝功能Child A級,ECOG評分0~1;(4)完成手術或非手術局部治療。排除標準:(1)合并其他惡性腫瘤;(2)合并不能耐受手術的疾病;(3)臨床病歷或隨訪資料不全。
1.2 局部治療流程
1.2.1 基于LSR的模式 主病灶或病灶≥3 cm在某一肝段內則切除相應肝段,若跨越相鄰肝段則聯合相應段/亞段切除。其他<3 cm病灶,若2個或多個病灶間距離≤2 cm則合并切除相應范圍肝段;若單個病灶距離肝包膜≤2 cm則局部楔形切除,否則術中超聲引導下射頻消融(radiofrequency ablation, RFA)。開腹或腹腔鏡均先超聲定位腫瘤和肝靜脈,確定切肝平面。若擬切除Ⅷ或Ⅴ段,則緊貼肝中靜脈走行的上或下半程劈離肝實質,在其下方尋找結扎相應肝段Glisson鞘;若擬切除Ⅶ或Ⅵ段,側沿肝右靜脈走行上或下半程劈離肝實質,于其下方尋找結扎相應肝段Glisson鞘;若擬切除Ⅳa、Ⅳb,則沿鐮狀韌帶右側逐漸切斷相應肝段Glisson 鞘;若擬切除Ⅱ或Ⅲ段,則在肝圓韌帶左側分別肝外結扎相應段Glisson鞘。大部分段的Glisson 鞘為2~3支亞段支,邊結扎邊觀察,原則是缺血區(qū)域完全包括所有腫瘤范圍,沿缺血線斷肝。若腫瘤緊鄰或推擠血管壁則沿血管壁剝離。楔形切除病灶經超聲定位后,瘤周>1 mm范圍切除;射頻均在超聲引導下,消融范圍為病灶外5~10 mm區(qū)域。完成手術后再次超聲行殘余肝臟掃描,確認無殘留病灶。
1.2.2 非手術方式 RFA在CT或超聲引導下經皮經肝穿刺置入射頻針,消融病灶周5~10 mm范圍。經肝動脈化療栓塞術(TACE)采用經股動脈置管,根據病灶分布超選肝動脈分支,造影劑定位后注入鉑類或絲裂霉素為基礎方案的化療藥物,而后碘油或淀粉微球栓塞。TACE聯合消融者,在TACE治療后1個月內進行。放療采用立體定向體部放射治療技術,高劑量短療程(<7 d)方案。
1.3 隨訪 治療后2~3個月電話、網絡或門診隨訪,截至2019年12月,生存或死于其他疾病按截尾值處理。進展判定采用RECIST 1.1標準,2種影像學檢查或PET/CT提示新發(fā)病灶或非手術治療病灶增大伴強化判定為再復發(fā)或轉移。
1.4 倫理學審查 本研究方案經由昆明醫(y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倫理委員會審批(批號:2019-科-1201),患者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2.1 一般資料 手術組39例患者中開腹23例,腹腔鏡16例;術式為單純限制性肝段/亞段切除11例,聯合小病灶楔形切除21例,聯合RFA 7例。非手術組35例中治療方式包括超聲或CT引導RFA聯合TACE 18例,TACE 5例,RFA 9例,立體定向體部放射治療3例。2組間一般資料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值均>0.05),具有可比性(表1)。
2.2 治療及隨訪 手術組:手術時間(332.3±91.9)min;失血量(189.0±108.8)ml;切除病灶數量(3.2±1.4)枚;病灶周切緣≥1 mm陰性病例87.2%(34/39);術后并發(fā)癥5例,其中出血1例,膽瘺1例,胸腔積液3例,均保守治愈。非手術組: TACE術后肝膿腫1例,RFA術后氣胸1例,保守治愈。全部病例治療后30 d無死亡。治療后再次以鉑類為基礎的系統(tǒng)化療病例2組比較無統(tǒng)計學差異(表1)。
2.3 生存分析 中位隨訪時間37.0(19.5~60.0)個月。手術組與非手術組DFS和OS分別為38(95%CI:31.3~44.9)個月、64(95%CI: 57.6~70.1)個月和27(95%CI: 19.9~34.0)個月、43(95%CI: 36.2~50.0)個月,log-rank檢驗結果顯示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χ2值分別為6.072、11.685,P值分別為0.014、0.001)(圖1)。手術組與非手術組1年及5年生存率分別為92.3%、41.0%與82.8%、14.3%。
CRC切除率高,預后較好,但約50%的患者術后發(fā)生CRLM,且CRLM是其死亡的直接或間接原因[3,5]。因而,CRLM的治療成為延展CRC根治手術療效和預后的研究熱點。近年來,CRLM已不是傳統(tǒng)認為的癌癥晚期,適宜的局部治療仍獲得長期生存。若能R0手術切除,其5年生存率可達42%~51%,已接近無轉移的Ⅲ期CRC根治術后的生存率[6],甚至有10年總生存率達24.4%和無病生存率21.0%的報道[1]。但按照這些研究的標準,僅有不足20%的CRLM判定為可切除。2017年美國國立綜合癌癥網絡制定的指南[7]提出,不論CRLM的大小、數目和位置,殘肝能夠保留進出血供和膽道引流完整的足夠體積,可作為肝切除指證,而且與傳統(tǒng)切緣≥10 mm的R0切除相比,1 mm陰性切緣的保留肝實質的肝切除術(parenchymalsparing hepatectomy, PSH)可獲得相似的預后,甚至緊貼病灶包膜的pR1切除亦可使患者顯著獲益[8-9],使CRLM的切除率提高到40%以上,同時術后肝功能不全等嚴重并發(fā)癥率、圍手術期病死率均較傳統(tǒng)解剖性大范圍肝切除顯著降低[8,10]。但這樣擴展的手術指征對于高危復發(fā)人群存在術后2年50%~79%的高復發(fā)率[4]。因而,有多個研究期望找到確切指標來精準指導治療方案的抉擇,但目前臨床實用性強,能判斷CRLM手術預后和指導個體化局部治療的指標仍較缺乏[11-13]。
2016年歐洲腫瘤內科學會(ESMO)接受了由Hell-man 和 Weichselbaum 于20世紀90年代提出的“寡轉移(oligometastases)”概念,用于描述CRC肝或肺轉移患者介于局限性與廣泛轉移之間,腫瘤生物侵襲性較溫和的潛在可治愈狀態(tài)。并將轉移性CRC分為“寡轉移疾病(oligometastatic diseas,OMD)”和“彌漫性轉移疾病”,其中OMD定義為轉移器官≤2個,轉移病灶≤5個,推薦以手術R0切除為主的局部治療,力爭使患者回到無疾病證據狀態(tài)(on evidence of disease,NED)[14]。也就是說OMD是一種腫瘤生物學可切除狀態(tài),若此時亦存在外科學可切除,原則上能使患者最大臨床獲益。

表1 2組一般資料比較
筆者科室自2012年以來,針對CRC術后肝臟單一器官寡轉移(colorectal liver oligometastases, CRLOM)的病例,依據病灶大小、位置及分布情況,個體化設計手術方案。針對主病灶或≥3 cm的病灶采用LSR,即逐級結扎相應段或亞段Glisson 鞘后,觀察肝缺血線與瘤灶范圍的吻合情況作為最終切肝平面,即使較大病灶位于左外葉,只要段或擴大段切除能完全包括腫瘤范圍,盡量不切除左外葉。這樣既達到解剖性切除的精準,又能最大程度地保留血供完好的無瘤肝臟,相較PSH推薦的楔形切除,切除的肝組織并不明顯增加,同時避免了不規(guī)則楔形切除時對于肝內較大交通支和回流肝靜脈的取舍難題[15],減少了殘留缺血或淤血的肝組織后出血和膽瘺的風險。如本組手術病例切緣≥1 mm陰性病例87.2%(34/39),術后出血及膽瘺各1例,均保守治愈,無圍手術期死亡。但LSR的肝實質創(chuàng)面可能更大且成不規(guī)則形,甚至部分病灶需要從主肝靜脈壁上剝離,而存在R1切除的風險。近年來,有多個研究[16-18]將切緣不足1 mm的R1切緣分為R1Vasc(血管旁)與R1Par(肝實質旁),對比發(fā)現,R1Vasc的術后生存時間和復發(fā)率與R0切除的病例沒有統(tǒng)計學差異,因而認為“將腫瘤從血管壁剝離”在增加手術切除率的同時并不顯著影響患者的預后。本組存在5例這樣的切緣,隨訪期內3例肝內復發(fā),但均非切緣旁復發(fā),這樣的切緣稱為可接受的“0切緣”。
消融治療是僅次于肝切除的常規(guī)局部治療方式,ESMO指南推薦肝臟惡性病灶<3 cm時可考慮消融治療,可獲得與手術R0切除相似的療效[14]。同時,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一項跟蹤調查[19]結果顯示,多發(fā)肝轉移患者,能夠影響手術預后的獨立危險因素是最大病灶的切緣狀態(tài)。因而,針對主病灶或≥3 cm的病灶采用LSR,較小的病灶則根據具體情況,若淺表或緊鄰主干血管、膽管,采用PSH推薦的楔形切除或剜除;較深較小的病灶且消融范圍能達病灶周5~10mm范圍則聯合術中超聲引導RFA。應用“大淺手術切,深小射頻消”的聯合方法既夠減小手術創(chuàng)傷同時獲得NED狀態(tài)。本研究手術組病例的DFS和OS均較非手術組顯著延長,5年總生存率為41.0%,處于文獻報道的20%~51%的上游[8-9,19-20]。另外,兩組病例1年總生存率相似,均較高,除CRC生物學行為較溫和外,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推論“寡轉移”狀態(tài)的存在,而使得相對較長時間內暫無新生癌灶的廣泛擴散,但其中仍有9例治療后4~6個月即出現快速進展,1年內死亡,因而具體而確切的CRLOM指標仍有待研究證實。在隨訪期內有5例RFA聯合TACE治療的病例無復發(fā)長期存活,占該治療方式的27.8%(5/18),但對于具體哪些病例能推薦還有待擴大樣本研究。
綜上所述,目前CRLM的手術治療雖已不受轉移數量和范圍的限制,但擴大的手術適應證需面臨高復發(fā)的比例。若能判斷患者處于CRLOM狀態(tài),基于LRS的局部治療模式既可最大限度保留有效肝實質減少手術創(chuàng)傷又能使患者確切獲得NED,較非手術局部治療能夠有最佳臨床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