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星星的安靜

陸利芳

安靜是一位牧星人。每天晚上，安靜都會拿著月光抹布，把每一顆星星都擦得閃閃亮亮的，然后，按照獨特的排列規律，將星星們安放在合適的位置上。

通常情況下，星星們都很乖巧，不吵也不鬧。偶爾，星星們也會生出一些小情緒，當它們開心時，散發出的光輝格外醒目、耀眼;當它們沮喪時，光輝就會很弱很弱，有時候，甚至幾乎看不到光芒。這個時候，牧星人安靜就會安慰不開心的星星，唱首歌，講個故事，或者陪它聊聊天，說說話。被哄開心的星星又慢慢地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一小片靜靜的夜空，把黑夜幕布裝點得格外漂亮。

在成為牧星人之前，安靜曾經做了一個夢。夢里，安靜是一個人類的小孩子，每天天亮了，就去放牧一群性格溫馴的綿羊。綿羊咩咩地叫著，在草地上撒歡玩耍，時不時地低頭啃食鮮嫩的青草。太陽從東往西行走，陽光由弱轉強，又由強轉弱。安靜就趕著羊群，返回居住的地方。哦，那幾間排成一排的房屋是安靜在夢里的家。屋前曬著一串串紅辣椒和白蒜頭，屋頂曬著黃澄澄的玉米，屋旁的空地上曬著一些干草，以便雨天不能放牧的時候，綿羊們也不會餓肚子。

夢醒之后，安靜依舊住在高高的天空閣樓里，等待著夜晚來臨，擦亮每一顆星星，像放羊一樣去放星星。

這天，安靜如往常一樣，把星星放在它們的位置上，但是，安靜發現，有兩顆小星星不見了！

在安靜管轄的地方，一共有501顆星星，每一顆星星都是獨一無二的，每一顆星星都有一個屬于它的小小的角落。因此，當星星們各就各位，安靜馬上就發現少了兩顆小星星。

“388和499去哪兒了？”安靜問其他星星。

編號為389的星星回答：“它們遲到了吧！”

“不可能啦！”編號為500的星星回答，“大家都是一起出門的，我還和499一起擠門框了呢！”

“安靜安靜，”編號為333的星星舉起胖胖的小手掌，對安靜說，“我悄悄地告訴你哦，我聽到388和499說悄悄話，它們要去人類的世界里玩！”

“啊？”安靜突然想到，她曾經為了安慰失落的小星星，給它們講過人類世界的故事。看來，兩顆小星星的出走跟安靜講的故事脫不了干系。安靜思考了兩秒鐘，立刻做出了一個決定：“我要去把它們找回來！”

為了尋找那兩顆離家出走的小星星，安靜不得不離開天空閣樓。安靜原本打算拜托別的牧星人放牧她的星星，但是，星星們乖巧地表示，它們會自己玩耍，會乖乖地待在原地，哪兒也不去，所以，不需要別人來接管它們。安靜想了想，尊重了星星們的意愿。

在一個晴朗的中午，安靜來到了人間界。安靜閉上眼睛，認真地去感應，過了一會兒，便找到了388號小星星的位置。

“小淘氣，我來找你了。”安靜自言自語地說。

安靜走在路上，有風拂過她的臉龐，帶來微微的涼。花朵和青草的香氣沁入鼻翼，令人心曠神怡。安靜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夢，感覺這里是那么熟悉，那么使人著迷。她抬起頭，看見了她的家——那片星空。此時此刻，星星們都待在天空閣樓里睡覺，還沒有出來玩呢。安靜看見天空碧藍如洗，朵朵白云鑲嵌其上，感覺十分新奇。

走了一段路，安靜看見了一棟屋子。屋子的主人是一位年邁的老爺爺，而陪在老爺爺身旁的，是一盞小小的燈。安靜知道，它不是一盞普通的燈，它是一盞星星燈，編號為388的小星星就住在那盞燈里。

“姑娘，你找誰？”看見安靜站在自己的屋子前，老爺爺疑惑地問道。

“您好！”安靜說，“請問，您昨天是不是撿到了什么東西？”

老爺爺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啊，你是說這盞燈吧？我昨晚走在路上，差點兒絆倒在一個泥坑里，幸好旁邊出現了一盞明亮的燈，我才安然無事地回到了家。這盞燈是你遺失的嗎？”

安靜點點頭，回答：“是的。”

這時，388號小星星的話傳進了安靜的腦海里：“安靜，老爺爺需要我，我想在他的身邊多待一些日子。”

“你不跟我回去嗎？”安靜問。小星星的沉默已經給了安靜答案，安靜說：“好吧，我知道了，我尊重你的選擇。”

安靜和小星星的對話，老爺爺并沒有聽見。他看見安靜發呆，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以為這盞燈是沒有主人的。我馬上拿給你。”

“不，不用了。”安靜擺擺手，說，“既然是您撿到了它，您就留下吧！”

“那謝謝你了。”老爺爺說，“我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燈。看著它，我的眼睛仿佛都明亮起來了呢！”

安靜這才知道，老爺爺年紀大了，視力變得模糊了。但是，在星星燈的映照下，他能看清夜路上的每一個小坑、每一塊小石頭、每一只爬過路面的小蟲子。

“再見。”安靜說。這既是對老爺爺說的，也是對變成了燈盞的小星星說的。

安靜告辭離開，去尋找另一顆小星星。

安靜走過一片青草地，遠遠地看見了一群羊。在視線的盡頭，草地和藍天相接，羊群和白云融在一起，景色美極了！羊群歡快地叫著，安靜能聽出里面夾雜著一些小羊羔的聲音。安靜閉上眼睛，仿佛聽到了星星們的笑語聲。

安靜喜歡她的星星，就像母羊喜歡自己的小羊羔一樣。在沒有確認499號小星星安全與否的情況下，安靜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擔憂。

“在那兒！”安靜感應到了那顆小星星的方向，繼續往前走。

她跨過一條小溪，看見溪水潺潺地流動，水草隨著水流漂來漂去，幾條豆眼小魚穿梭在水草中間，似乎在玩捉迷藏的游戲。

她翻過一座山，看見山上的樹木蒼翠茂盛，藤蔓纏纏繞繞，幾叢山花正開得美艷，飄出陣陣芳香。

終于，在黃昏時分，安靜找到了499號小星星。

這顆小星星被拴在一根紅繩子上，掛在一個小男孩的胸前。小男孩因為身體不好，面色有些蒼白，但是，當他的手碰到小星星時，他的眼睛明亮起來，臉上也浮現出了滿足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這塊石頭是你的。”小男孩的媽媽聽說了安靜的來意，抱歉地說，“小凡很喜歡這塊石頭，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把它賣給我們呢？”

“安靜，我還不想回去。”編號為499的小星星說，“我想多陪陪小凡，直到他的病痊愈為止，可以嗎？”

安靜點點頭，對小星星說：“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安靜和小星星的對話，男孩小凡和他的媽媽并沒有聽見。男孩的媽媽看見安靜點頭，以為安靜同意了她的提議，正準備掏錢，只聽安靜說：“不用了。既然孩子喜歡，就留下吧！”

“謝謝姐姐！”小男孩把小星星吊墜捧在手心里，高興地說，“這顆小石頭真漂亮，握在手心里暖暖的，有它陪著我，我真幸福呀！”

“再見。”安靜說。這既是對小男孩說的，也是對小星星說的。

安靜回到了天空閣樓里。星星們正如它們承諾過的那樣，在安靜離開的這段日子里，每天晚上都自己出門，時間到了就回來休息。

安靜去人類的世界里走了一趟，但是，空著手去，空著手回，沒有帶回那兩顆出走的星星。

編號為111的星星氣憤地說：“氣炸星星啦！388和499居然不告而別！”

編號為222的星星問：“它們還會回來嗎？”

編號為444的星星“唉”地嘆息，想說些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又到了晚上，安靜拿著月光抹布，把每一顆星星都擦得閃閃亮亮的，讓星星們各就各位，但是，388和499的位置依然空著。安靜十分想念這兩顆小星星，想著它們在人間界過得好不好，跟它們的主人相處得是不是愉快。這種想念就像一個毛線團，繞啊繞啊，從一個小團子繞成了一個大團子。

終于有一天，這兩顆小星星前后腳地回來了。

388號小星星說：“安靜，老爺爺的眼睛看得清啦，真是一個奇跡呀！”

499號小星星說：“安靜，小凡已經康復了，沒有比這更棒的事了！”

看著這兩顆遠離天空已經很長一段時間的小星星，安靜笑得像一朵剛剛綻放的百合花。

“安靜，對不起！”兩顆小星星不約而同地說，“我們離開得太久了。”

“不用道歉，你們沒有做錯。”安靜微笑著，張開手臂擁抱388號和499號小星星，“你們是最勇敢、最善良、最值得敬佩的小星星。我愛你們！”

星星們聽著這番話，眨眨眼睛，開懷而笑。夜黑漆漆的，點綴在夜空中的星星們格外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