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顧鎖英

跋涉得久了，漂泊得久了，心很累。確實想有個家，哪怕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家 ——題記

二〇一二年的炎炎夏日，我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多年的愿望，擁有了真正意義上完全屬于自己的家。

有人說：家是男人的女人，女人的另一半。

有人說：家是如傘的大樹，遮擋酷夏的驕陽。

我則說：家是港灣，是一個人安放心靈的地方……

我的家坐落在故鄉(xiāng)市區(qū)風景秀麗的環(huán)城河畔。走上陽臺，極目遠眺：S形的長廊，Z字形的木板小橋，大蓋帽式的觀望臺，網(wǎng)球場、體育館……一切盡收眼底！微風吹來，清澈的河水碧波蕩漾，岸邊的垂柳雖已褪去了綠色的衣衫，恰似少女剛拉洗燙染過的長發(fā)，直直地垂掛著。河的一側，一座圓錐形的風雨亭如一位久經(jīng)考驗的成熟男士，散發(fā)出咄咄逼人的氣度，不斷吸引著漫步的行人走近他的身邊稍做小憩。偶有捕魚的小船劃過河面，留下一道道長長的水紋，一波趕著一波……

我的家雖然不夠寬敞，只有兩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看上去稍稍擁擠了些。家中也沒有豪華的裝修，沒有別致昂貴的家具，可它卻是我的樂園，我的天地！我的世界！是我奔波、奮斗了幾十載用汗水和毅力凝聚成的結晶！

走進我的家，一種溫馨撲面而至。打開不銹鋼防盜門，呈現(xiàn)眼前的是一間橘黃色的小客廳，淡粉色的壁紙有些褪色但不失潔凈。客廳右邊是一張用餐的小四方桌。桌子右邊靠墻一邊擺放著我的兩幅水墨國畫，名曰《春雨濛濛》。兩幅均為水墨竹，用玻璃鏡框作了簡單的裝裱。透過畫面，給人一種“雨洗娟娟凈，風吹細細香”之感。仔細品讀著畫面：春風拂面，細雨霏霏，濃濃的春意和柔柔的雨霧融合、交織，蕩漾、飄灑、彌漫在整個小客廳……一間大的臥室，擺放了一張一點五米的床。床的左側是一張書桌兼寫字臺，書桌上堆滿了我從千里之外幾個省托運回來的書籍。排列的書上又擱置了我的另一幅水墨國畫，名曰《清風》。平靜的水面上，一葉碩大的荷葉舒展地平躺在水面，“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另一間臥室我則將它用作畫室。兩個畫架前后排列著，畫架上是未完成的水粉畫，畫架下擺滿了各種顏料：用過的、未用完的、沒開啟的，重重疊疊地摞放著。靠墻一邊是一張畫桌，上面亦是堆滿了畫紙、美術書籍和筆筒。畫室的右墻邊是一個儲藏室，里面放滿了跟隨著我四處奔波、遷徙的小皮箱，皮箱內(nèi)裝的均是我發(fā)表的攝影、美術、文學作品及各種全國獲獎證書等。每每步入這間小畫室，我就有種說不出的愉悅，這是我多年的期盼呵！

一天的拍攝工作完畢，我便迫不及待趕回家。翻看著自己的影集、畫冊，和那些曾發(fā)表在全國各地報刊上的攝影、美術、文學作品。那是一種人生的享受！也是一種精神的升華！那上面記錄著我曾走過的點點滴滴……

閑暇時，我會將小屋收拾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打開電腦，傾聽著格格深情演唱的《夢回草原》之歌，任思緒隨著歌聲如脫韁的野馬奔馳、飛揚。那份愜意、滿足;那份暢快、安慰，常令我不自覺地流下感喟的熱淚！那一刻，還有什么語言能夠述說？

記得以前每次回來探親，我都是住在侄子家。最近幾年來來往往，最多的時候我有六處住所，也是所謂的“家”：侄子、女兒、哥哥、現(xiàn)單位、基地、租住的。我的日用品到處都是，給生活帶來極大的不便。我常獨自徘徊在故鄉(xiāng)的環(huán)城河畔，沐浴著漫天的彩霞，任晚風吹亂我的長發(fā)，我心緒如麻！曾為自己的定居城市躊躇不前，曾轉租幾處住所。難以忘懷的是：租住在畫廊二樓時，由于二樓宿舍只有一扇通往外界的窗，室內(nèi)空氣無法對流，夜晚天氣悶熱，我常整夜無法入眠。秋來時，望著窗外的秋風、秋雨，我愁緒滿腸。在我人生的秋天和季節(jié)的秋天同時到來之際，我感慨萬千！雖是故鄉(xiāng)人，卻成故鄉(xiāng)客！回到故鄉(xiāng)，我沒有自己的房子，沒有家，為此，我寫下了詩歌《問秋（外二首）》以表達我那時的心境。后轉租到一家私房別墅的一樓，可我租的這間單間大門是緊朝著路口的。每到夜深人靜時，門外或路上稍有風吹草動，就仿佛發(fā)生在我的屋內(nèi)我的床頭。有時馬路對面大院的狗吠、貓尋春到處爬動吼叫跳躍追尋不定時，常攪得我通宵不寐！有時為完成一篇稿子睡晚了，這樣的夜晚就更覺難熬！

每當聽到潘美辰的歌：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我疲憊時，我會想到它。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驚嚇時，我才不會害怕。誰不會想要家，可就是有人沒有它，臉上流著淚，只能自己擦的時候……我渴盼擁有一個自己的家的那份感覺就更強烈！

我的家在何方？哪里才有我的家？

我徘徊、我迷茫：我的家究竟在何方？柴達木？那里曾有過我的家，我的小屋，我的事業(yè)，我的工作，我的跋涉，我的奮斗！可我們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奉獻者終究都會離開那兒，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蜀都？西南大都市。那里也曾有過我的家，我的拼搏、我沸騰的生活和工作;基地？那里也有我的家，我曾跟單位基地要了兩間宿舍，我將在柴達木深處用過的東西托運去了一半;龍城？這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曾夢魂牽繞的故鄉(xiāng)啊！

記得宋代詩人李覯曾用“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云遮”的詩來形容、描寫落日黃昏，百鳥歸巢，群鴉返林，遠在他鄉(xiāng)的游子滋生的濃郁思鄉(xiāng)之愁。如今，我雖然回到了故鄉(xiāng)，可面對自己無房、無家的境地，卻可借用此詩來形容自己此刻迫切盼望有房有家的那份心情，雖然與此詩作者描寫的渴盼目的不同，可我的那份心切更甚！女作家張抗抗也曾寫過一篇《故鄉(xiāng)在遠方》的散文。那種感情的糾結，那種對故鄉(xiāng)的確認！那種尋覓心靈故鄉(xiāng)的呼喚！她最終還是確定：“我的故鄉(xiāng)在遠方……”? 我也曾無數(shù)次地反問自己：難道我的家也在遠方么？

漂泊、奔波、動蕩的生活讓我嘗遍顛簸之苦！那時候，我常常一人踏著夜的小徑，佇立河畔的住宅樓群旁，目睹著那一扇扇閃動著橘黃色燈火的溫馨的窗，心中涌動起酸楚的淚……我像秋天里一片凋零的葉，隨風飄蕩、盤旋，尋找著歸宿！想想自己跋涉、奔波了幾十載，人到中年了還沒有個固定的住所，沒有屬于自己的家。何年、何月、何日，在故鄉(xiāng)這座城市，才會有一扇屬于自己的窗？為了這個心中的希冀，我曾身兼數(shù)職：在外省電視臺工作時，我除了每月超額完成采訪任務，還利用周六下午的休息時間走上美術培訓班的講臺;在某高等院校任教時，每逢雙休節(jié)假日，我不是回到自己的宿舍或臨時的住所休息、調(diào)整，而是扛上了攝像機，端起了照相機趕向一個個拍攝點……這么些年來，我就是憑著一種執(zhí)著、一股韌勁，走過風雨，淌過溪流，穿越群山，如荒漠中一峰虔誠的駱駝，無怨無悔地默默前行著……

殊不知，很多年來，我作為一個女人，女人該享受的生活我?guī)缀鯊奈聪硎苓^！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除了奔波還是奔波！因為我心中有個目標：我立誓不靠任何外來支援，只靠自己個人的努力和力量親手為自己建造一個家！

不經(jīng)歷風雨，怎能見到彩虹？

歲月，將逝去的一切碾碎、打磨、粘貼、重新組合，紛紛飄落成親切美好的回憶！珍藏起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擁托起曾傷痛流浪的心，向著天邊的彩霞，我無怨無悔地大吼一聲：我終于有家了！

（責任編輯 徐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