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志愿

王世虎

兒子，我覺得我們娘倆有必要坐下來，認真聊一聊。

媽媽，關于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是不會改變的。

兒子，這件事可不是兒戲，關乎著你的前途，甚至關系著你一生的命運，你一定要慎重考慮，可不能一時頭腦發熱，意氣用事。

媽媽，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之后做出的決定。

深思熟慮？你知道這會帶來多嚴重的后果嗎？

后果？這能有什么后果？

這就意味著，你入學后將會面臨著緊張的學業，比其他同學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你不得不學習枯燥乏味的專業名詞，不得不去做繁瑣刺鼻的科研實驗。你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組建自己的樂隊，像你的偶像邁克爾·杰克遜那樣站上絢麗多彩的舞臺;你沒有多余的時間加入校籃球隊，像你的偶像科比一樣在賽場上揮汗淋漓。這些你都不在乎嗎？

媽媽，我不在乎。因為當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什么樂隊、籃球等在我眼里就已經黯然失色。

這就意味著，當你畢業之后，將會在一個高壓力和高強度的地方工作，不僅要整天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和千奇百怪的事，而且作息時間不規律，單位一個電話，你就要立即回到工作崗位上。你沒有時間交際，沒有時間旅游，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工作之余自駕環游，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結識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這些你也不在乎嗎？

媽媽，我不在乎。因為這份職業本身，就是“用愛心認知世界、用樂善提升自我”的人生旅程。

這就意味著，你除了繁重的工作之外，還要面對錯綜復雜的各種糾紛，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這就意味著，當遇見了緊急情況和突發事件，你要舍棄自己的家人和孩子，面對著比別人多十倍百倍的未知危險;這還意味著，你可能會隨時看到自己的同事在身邊倒下，即使你內心無比痛苦，也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份苦楚，迅速擦干眼淚，把悲傷化為無盡的戰斗力，繼續與困難抗爭到底……這些你仍然不在乎嗎？

媽媽，我明白，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既然你明白，為什么還要一意孤行？為什么還要重蹈你爺爺和爸爸的覆轍？想想你爺爺，一輩子積善行德，救人無數，為了采摘一種稀有的草藥，孤身進山，不幸跌落懸崖，連尸首都沒有尋到，至今墳頭上還豎著一塊空碑？再看看你爸爸，從小到大，他帶你去過幾次游樂場？陪你過了幾次生日？去開過幾次家長會？尤其是今年春節，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后，他第一時間奔赴武漢最前線，連續奮戰兩個月。作為他的妻子，我多想你爸爸能陪在我們身邊，可是，我又不得不支持他的選擇，因為那是他的職責和使命。所以，我每天都守在電視機旁，了解疫情的最新進展，期盼著疫情早日結束，祈禱著你爸爸平安歸來。每天不管多晚，只有收到你爸爸報平安的信息，我才能安然入睡，你知道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有多煎熬嗎？如果將來有一天，你遇到了這種狀況，媽媽相信你也會奮不顧身地沖到最危險的一線，但是你想過家人的感受嗎？

媽媽，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好，我也知道您愛爸爸，如果沒有您的善良、博愛、理解和包容，爸爸又如何能安心地堅守在前線？所以，爸爸的“軍功章”上，有一半是屬于您的。雖然爸爸一直虧欠這我們這個小家，但他卻以自己精湛的醫術和濟世的情懷，讓更多的家庭平安幸福。雖然爺爺的墳頭上是一塊空碑，卻長年累月都被人打掃得一塵不染，還有清明節時墳前堆積如山的鮮花，就是對爺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切的緬懷啊！所以，如果將來有一天，國家召喚我，百姓需要我，我希望自己也能像爺爺和爸爸一樣，因為自己的奉獻和付出，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和諧美好。媽媽，我說了這么多，您還覺得我是一時沖動嗎？請您支持我的決定好嗎？

孩子，聽了你的一席話，媽媽深感愧疚。我何曾不想讓你盡綿薄之力，報效祖國，福澤百姓，但你也要理解一個母親的苦衷，媽媽只想讓你簡單的生活，擁有快樂的人生。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媽媽一定會支持你的，因為在媽媽心里，你是最棒的，媽媽以你為榮！

謝謝您！親愛的媽媽，您現在可以把高考志愿表還給我嗎？

母親躊躇許久，咬咬牙，遞過兒子的志愿表，淚水在眼眶打轉。

兒子接過志愿表，在“第一志愿”一欄認真地寫下四個大字：醫科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