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

李廣進

中國古人燃香于祭祀，熏香于日常，在古代是一種傳統習俗。古人香事本不求雅韻，不過是尋常日子里的生活體驗罷了，只因古今生活方式大變，后人反觀則視之風雅。佛教東傳后，合香之法大盛;至唐宋，香事常化于燕居;至明清，于書房，于廳堂，于深閨，甚至外出郊游也少它不得了。

與中國本土可直接用于燃燒的茅香不同，合香的制作雖有中國傳統醫學炮制經驗的加入而早已本土化，但也不得不承認它是中外香事文化交流的產物。

唐宋士人喜用調和眾香之法制成香餅或香球隨身佩戴，明清時期材質各異，形式多樣的香囊可視為其余脈而被發揚光大。

“香囊”一詞最古可追溯至漢，《古詩為焦仲卿妻作》有“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一句。“垂”字便道出香囊伊始是懸掛于帳內，而以現有最古出土文物看，唐代法門寺地宮的“被中香爐”則與詩中所述情景最為接近，又有唐《一切經音義》卷六釋香囊“燒香圓器也，巧制機關，轉而不傾，令內常平”為據，可知“ 被中香爐”乃香囊古式。

“被中香爐”一詞，最古也可追至漢，見漢《西京雜記》“長安巧匠丁緩者……，作臥褥香爐，一名被中香爐”。若《西京雜記》的文獻參考價值尚存異議，又有西漢司馬相如《美人賦》詩曰：“金鉔熏香，黼帳低垂”，南宋章樵注“鉔”為“毬”，而“香毬” 便是宋人對被中香爐的別稱。

被中香爐最早于1917年引起科技史家的關注，在1963年、1965年、1970年和1987年于我國陜西省西安和寶雞等地先后有實物出土，再次引發研究的高潮。被中香爐實物年代最遠可到唐，但至今未見宋代遺物出現，不過其制作工藝傳統卻始終未曾中斷。宋末元初曾被外傳至阿拉伯地區;明清時期制作工藝更顯考究的同時，也有迷你手爐等創新設計。

在中國科技館的“華夏之光”展廳，也為觀眾展示有可供操作體驗的“被中香爐”展項。

被中香爐由外機環、內機環、香盂和外壁組成，觀眾可以在展臺上面任意將其旋轉，機環和香盂受重力作用，會使香盂始終朝向上方而不致傾覆。明田藝蘅《留青日札》載：“今鍍金香毬如渾天儀然，其中三層關棙，輕重適均，圓轉不已，置之被中而火不覆滅。”其中“如渾天儀然”一語，曾被人推測是渾天儀“軸向垂直多軸協作”的設計原理造就了被中香爐的創意靈感。

至明清時期，“香囊”之名雖被沿用，但卻已演化為裝飾之物隨身佩戴，金鏤玉琢匠心獨具者有之，牙雕掐絲巧奪天工者有之，而常見之物則是織繡錦囊。香囊內可置香餅香球等合香制品，亦可把香料磨細后直接裝入香囊。

而至于香料的搭配即“香方”，原多出自佛教經典，依照古方自制合香當是古趣，然而若能自創香方互贈友人則更見真情。

近見網傳有中醫藥專家張洪鈞教授針對武漢地區流行病毒配制中藥香囊配方一幀，此方依《世德堂》古法研制而成，當可小試，配藥如下：

“佩蘭四十克、防風十五克、荊芥十五克、薄荷十五克、蒼術十五克、高良姜十五克、香茅十五克、冰片十克”。

上述藥方用量足制香囊5個，用料也并非稀缺之物，各中醫藥店應均有銷售，非常時期，若能請藥店直接細加工當為最好，回家直接入囊即可。

奈何香囊在時代的大背景下，也難免步入“快餐”后塵，“小閣幽窗，是處都香了”的淡淡清雅今已難追，不過“順俗唯團轉，居中莫動搖”的被中香爐精神，卻是當下值得好好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