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新聞標題構式“×？不存在(的！)”

王小郴

摘 要：新聞標題“X？不存在（的?。币褲u成一種語法構式，框架相同：前面提出話題或簡短疑問句，后面緊接著“不存在（的?。?，構式在結構、內容和功能具有共同點。其流行機制從內因上說這一構式信息焦點簡單明了，答案先立后破言簡意賅，否定意義極強;從外因上說互聯網普及帶來網絡謠言四起花樣百出，“X？不存在（?。边@類強烈否定構式斬釘截鐵強硬有力。

關鍵詞：媒體標題;構式;否定;謠言

中圖分類號：G2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5079 （2020） 10-0-02

據讀秀網報紙庫、中國知網報紙庫和人民網、百度等最近3年資料，無論紙版媒體還是網絡新聞標題頻頻出現“×？不存在（的?。?，這已漸成語法構式，框架相同：前面提出話題或疑問，后面統一緊接“不存在（的）”表示強烈否定。

一、從構成上說，這類表達大體有兩種類型

（一）簡單型

簡單型構式為：“×（？）不存在（的、了）”，先提出一個×話題，一般用空格、引號、逗號將×與后面部分隔開，使它獨立，×或為一個詞或短語如例（1）～（3）;或為簡短疑問如例（4）～（5）。無論哪種形式答案都簡短為否定的“不存在”，有時帶語氣詞“了、的”，“了”表情況變化如例（3），“的”表情況屬實：

（1） 休漁期就沒有海鮮吃了 不存在的！（《都市快報》2018/5/6/A15）

（2） 局部減脂，不存在的（《生命時報》2019/9/10/7）

（3） “送達難”，不存在了?。ā赌虾韴蟆?019/7/31/12）

（4） 教室有防近視“黃金座位”？不存在（《揚子晚報》2018/9/9/B1）

（5） 榴蓮臭？不存在的（《銀川晚報》2019/1/4/20）

（6） “朋友圈里說物資缺乏？不存在的！”（《上饒晚報》2020/2/11/A2）

（二）復雜型

復雜型構式“×？（Y？）不存在（的），……”，總體比簡單型信息豐富。有時×話題不止一個如例（7）（8）;有時后半部分增加必要的補充說明，如例（9）（10）指出“×”本地尚未出現;例（11）（12）強調答案準確無誤來自權威并非主觀臆測信口胡說;例（13）調侃使標題活潑生動十分接地氣，如：

（7） 生就玩“蹦極”？恐高癥？不存在的?。ā抖际锌靾蟆?018/5/22/A9）

（8） 小酌怡情，每天一杯紅酒軟化血管？喝點藥酒能養生？不存在的?。ā赌蠂鐖蟆?018/9/5/A113）

（9） 身高不滿1.5米不能當老師？無錫不存在（《無錫日報》2018/7/11/A5）

（10） 人間四月芳菲盡？在南京不存在的！ （《東方衛報》2018/5/2A1）

（11） 酸性體質易生病？專家：不存在（《無錫日報》2018/8/21/A5）

（12） 新電表計量不準確？供電部門：不存在問題（《河北青年報》2018/1/22/A10）

（13） 你跟北大清華只差殺條魚？不存在的，差條鯨魚都不止（《東莞日報》2018/8/23/B2）

二、“×？不存在（的?。睒嬍教攸c

（一）結構上

×多為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名詞和名詞性短語以及單句，少見形容詞和形容性短語和復句，如：

（14） 失控？不存在?。ā赌蠂际袌蟆?018/5/29/14）

（15） 網售高考答案？不存在的?。ā渡钲诙际袌蟆?018/6/11/A6）

（16） 默契球 不存在的?。ā吨袊w育報》2018/6/27/4）

（17） 死亡之組？不存在的（《重慶晨報》2017/12/2/7）

（18） 南京房租暴漲？不存在！（《揚子晚報》2018/9/4/A8）

（19） 家長起早貪黑排隊報名？不存在?。ā稉P子晚報》2018/5/13/A5）

（20） 極簡？不存在的 包包就是要疊背（《廣州日報》2018/5/1/A11）

以上例（14）為動詞，（15）為動賓短語;（16）為名詞，（17）為名詞性短語;例（18）（19）為主謂謂語句、連謂主謂句;例（20）為形容詞性短語。

（二）內容上

×多為當下國內外時事熱點新聞、網絡謠傳及其一些廣為流傳但實際并不準確的民間看法。如上例（1） （6）等為時事熱點新聞，例（8）等為網絡謠傳，例（2）（4）等是廣為流傳實際不對的民間看法。

（三）功能上

X多作為標題使用，構式多作新聞主標題，如如上面所有例子;也有把“×”單作主標，把“不存在的，……”作副標，一主一副相互呼應如（21）;也有將“不存在（的）”直接作主標如（22）：

（21） 慵懶的貓？——不存在的，為了吃它可勤快了（《淮海晚報》2018/3/28/F12）

（22） “不存在！”（《合肥日報》2019/9/8/A4）

三、“A？不存在（的?。绷餍袡C制

“不存在（的）”最早是四川方言的一種語塊化習慣說法[1]，顯然已成一種語法構式，成為媒體標題“?？汀?。據《現代漢語分類詞典》現代漢語否定域表達法有“不、非、沒、未、無、沒有、不復”等44種，既然“不、非、沒”等都可表否定，為何紙媒和網絡媒體流行否定構式是“A？不存在（的）”而非其他？筆者以為該構式的流行有其必然性，是構式自身語義內因與輿論要求及時肅清謠言這個外因相互作用的結果：

首先，從內因上說該構式先立后破自問自答，否定意義強烈。

“×？不存在（的?。本哂性掝}呈現、突出信息焦點的作用，比較以下標題：

（23）“械字號面膜”不存在（《東南早報》2020/1/3/A30）

（24）“械字號面膜”？不存在的（《濰坊晚報》2020/1/ 10/13）

（25）我國不存在“械字號面膜”（《潮州日報》2020/1/ 19/4）

以上標題意思相近語用有別，就焦點凸顯性而言例（24）>（23）>（25）。

構式前半部分“×”都沒有一般是非疑問句標配語氣詞“嗎、吧”，總是話題在前，否定在后，中間時有引號時有問號，話題與答案基本無間隔，這種極為緊湊的先問后答極易吸引讀者眼球，從而引導讀者繼續深入探究。

“存在”第7版《現代漢語詞典》釋義為：“事物持續地占據著時間和空間;實際上有，還沒有消失。 [2]”可見實在物或抽象物尚未消失殆盡，只要哪怕有點滴殘存就屬“存在”，絲毫沒有才是“不存在”。漢語中“未、不、沒”等雖也能表否定，詞形更短，但其否定義主觀量級上卻較弱。認知語義學認為語言結構和人類認知的各種重要聯系是認知語言運動的一個標志。[3]”語言形式和意義之間不是絕對任意的，具有理據性和象似性。解釋力最強的一條是數量象似性（Quantity Iconicity），意義越重要形式就越多，因此形式復雜往往表示意義復雜[3]。同樣表否定，說得長或重復有時并非信息冗余，而是一種強調肯定。語言疊床架屋的說法可資旁證，如“凱旋”指“戰勝歸來”[4]，但“凱旋歸來”等“錯誤”說法不勝枚舉，《人民日報》圖文數據庫（1946-2020）有“勝利凱旋”記錄65條，“凱旋而歸”66條，“凱旋歸來”207條;“懸殊”指“相差很遠”[5]，但《人民日報》有“相差懸殊”622條，“懸殊很大”146條。這是數量象似性，形式增加達到語義強調。日常應答“嗯嗯嗯”比簡單“嗯”真誠友好，連用“?。?！”也比“！”有力量，這是語用學核心理論格賴斯提出的“會話合作原則[6]”（數量不多不少、質量真實可靠、關系所答皆為所問，方式清楚明白）合作原則的充分體現。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復雜型構式都帶語氣詞“的”，因為“的”加強肯定語氣。 “他要走的”比“他要走” “我問過老吳的”比“我問過老吳”肯定而確信?！安淮嬖诘摹庇小笆虑榇_實如此、不容置疑、準確率100%”的意思。

其次，從外因上說，互聯網普及帶來網絡謠言四起層出不窮，“×？不存在（?。边@類強烈否定才夠斬釘截鐵地給予遏制。

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數據，截至2019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達8.5億，互聯網普及率達61.2%;網民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達99.1% [7]。事實上早在2008年底中國互聯網普及率已超全球平均水平[8]。

手機網民數量龐大和移動網絡發達促使“萬物互聯”，4G、5G技術使1條網絡消息幾秒就能傳至億萬網民，網絡謠言四起，斷章取義歪曲事實屢見不鮮。2010年張悟本言論導致綠豆價格一路飆升，2011年謠傳食鹽可防核輻射導致全國各地食鹽大搶購，假消息假新聞如此之多需要官方機構和專業人士給予科學準確說法。在此背景下“×？不存在（的?。睒嬍綉\而生，表達優勢明顯：言簡意賅、短小精悍、語氣堅決、斬釘截鐵，能夠簡單明了地遏制謠言以正視聽。

四、結語

現階段語言已提高至國家戰略高度?！皣艺Z言戰略”觀認為，“在信息化全球化時代，語言的工具作用更加強化，其資源價值和其他功能也益凸顯。語言已經成為社會治理的利器、語言是經濟活動不可或缺的工具。[9]”只要社會上存在信息不夠通暢，只要謠言有滋生和傳播之日，“×（？）不存在（的?。睒嬍骄陀写嬖谥畷r。

參考文獻：

[1]王南冰.四川方言中 “不存在 ”的語用意義[J].西華師范大學學報，2005（1）：60.

[2][4][5]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J].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226，727，1484.

[3]李福印.認知語言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社，2008：41-48.

[6]姜望琪.當代語用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57-61.

[7]第44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EB/OL].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zbg/.

[8]中國互聯網普及率達22.6% 首次超過全球平均水平[EB/OL].中國政府網http：//www.gov.cn/gzdt/2009-01/14/content_1205361.htm.

[9]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組編.中國語言政策研究報告 2016[R].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