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珊瑚走在鄉間小路上,常常有鳥兒落在她腳前撲騰,因為她太漂亮,鳥兒太好色,忘記應該怎么飛了。
從初一開始,洪珊瑚就讓全班男生神魂顛倒,夢里都喊她的名字。老師也對洪珊瑚另眼相看,常常找她去談話。男生一看洪珊瑚被男老師找去談話,就坐立不安,借故輪流去敲門,致使談話一直沒能談出紅黃藍之類的名堂來。
太漂亮的女孩受到的干擾太多,洪珊瑚的學習成績平平,高中畢業她只考了個大專。她爸她媽是農民,掙點錢不容易,還要供洪珊瑚她弟弟讀書,對女兒要不要讀大專,就有點糾結,她爸說:“你想讀就去讀吧,我砸鍋賣鐵送你去。”洪珊瑚考慮來考慮去,不想她爸砸鍋賣鐵,決定出門去打工,邊打工邊自學,參加來年的成人高考,同時,全力以赴與爸媽并肩支持弟弟考個好大學。
洪珊瑚要去深圳的時候,媽媽拉著她的手“嘩嘩”地掉眼淚。媽媽年輕的時候,也在深圳打過工,吃過壞男人的虧,流產大出血差點死在手術臺上,壞男人卻從此失蹤,她只好馬馬虎虎嫁給珊瑚她爸爸。這一天,媽媽閃爍向女兒講起自己不堪的往事,只為了告訴女兒,深圳有許多許多壞男人,一定要小心又小心。
果然,在開往深圳的火車上,就開始有壞男人打洪珊瑚的主意了。坐在對面的兩個油膩中年男人,爭著向她獻殷勤,請她吃水果,給她講笑話。洪珊瑚不理不睬,也不看車窗外的他鄉風景,閉著眼睛裝睡,裝著裝著就真睡了,一直睡到深圳。
從火車站出站口出來,就有許多拉客仔兩眼放光圍著洪珊瑚,要幫她提行李,要請她坐的士,說她這么漂亮,一分錢都不要。洪珊瑚不說話,誰的車也不坐,拖著行李箱,直奔車站廣場公交車站,按同學在電話中的吩咐,上了101路公共汽車。車上人滿為患,一個帥哥站起來,讓洪珊瑚坐,她搖一搖頭,不坐。一個中年婦女趕緊一屁股坐下,帥哥不甘心,說:“大姐,你誰啊,你真是深圳速度啊。”大姐指指洪珊瑚說:“我是她媽。”惹得四周乘客哄地一笑。
洪珊瑚有個初中女同學叫阿娟,在科技園的一幢大樓里做保安,聽說她要來深圳打工,就介紹她也來做保安。
穿上挺括的保安制服,立在大堂里,洪珊瑚漂亮得越發有味道,出出進進的男人見了她都精神抖擻。
15樓有個嶺之南公司,老板魏得道年輕有為,陽光帥氣,未婚,他在商場上智勇雙全、所向無敵,見了洪珊瑚卻感覺自己像個小偷,偷偷地看她一眼又一眼。老這樣偷偷地看一個女保安,魏得道覺得很可笑,一個月之后某一天,他突然走到洪珊瑚面前,問:“小妹,你好,請問嶺之南公司在幾樓?”
每天在大樓里來來往往的有好幾千人,洪珊瑚不認識幾個人,只因為魏得道看她的眼神太怪異,她留了幾分心,知道他是嶺之南的老板。老有人借問事兒搭訕,洪珊瑚早已習慣,她微微一笑,說:“魏總,您的公司在15樓。”
魏得道哈哈大笑,說:“小妹,你為什么不假裝不認識我呢?”
洪珊瑚說:“對不起魏總,我還沒學會假裝。”
魏得道說:“我們公司是做防偽技術開發的,太需要不會假裝的人了,小妹你到我們公司來吧,工資比你現在翻一倍,怎么樣?”
能在寫字樓里坐著上班,還能多一倍工資,這種美事兒,洪珊瑚當然愿意,還順手拉上了同學阿娟:“魏總,您把阿娟也招了吧,她也從來不說假話。”
魏得道一口答應:“行。你們辦好了這邊的辭工手續,就上來找我。”
第二天,洪珊瑚和阿娟就脫下保安制服,到嶺之南上班了。阿娟做文員,洪珊瑚做總經理助理。阿娟只是干些復印打字、倒茶送水之類的雜活,工資卻高了一倍,心中很是忐忑,對洪珊瑚說:“珊珊,魏總好像對你有點意思,你要小心哦。”
洪珊瑚說:“沒關系,我心中有數。”
洪珊瑚當然知道魏得道對自己有點意思,處處小心,和魏得道出去應酬,無論客人如何花言巧語,她堅決不喝一滴酒,她知道,許多好女孩都是因為喝酒上了壞男人的當。她的隨身小包里,藏著水果刀和防狼噴霧,任何人敢膽打她的歪主意,都會遭到頑強反擊。
一個月過去,洪珊瑚想象中的壞人壞事并沒有出現,魏得道像男朋友一般處處照顧呵護她,不勉強她喝酒,不試圖帶她去開房,甚至連她的手都沒有拉過。洪珊瑚很是不解,魏得道到底想干什么?
10月16日洪珊瑚19歲生日的時候,魏得道召集全公司二十多個人,找一家KTV,要了一間大包房,嗨皮了一晚。嗨到高潮迭起時,服務生用推車推上一個大蛋糕來,打開來,眾人齊聲喝彩。蛋糕上用奶酪雕了兩個小人兒,一看就是魏得道和洪珊瑚,魏得道單腿跪在洪珊瑚面前,手捧鮮花,嘴里吐出一行字:“得道不如得珊瑚,我愛你!”
洪珊瑚激動得流下淚來,眾人齊聲叫“在一起,在一起”。魏得道張開雙臂,洪珊瑚投身魏得道的懷抱,眾人又齊聲叫“親一個,親一個”。洪珊瑚不讓魏得道親,只是把頭埋在他的胸前,默默地流淚。好事來得太突然,洪珊瑚還沒有做好把自己交給魏得道的準備,她得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想一想。
這一晚,大家玩瘋了,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連洪珊瑚都禁不住打破不喝酒的規矩,喝了幾杯紅酒。
凌晨兩點散場,眾人各自散去。魏得道是今晚最高興的人,也喝得最多,他誰都不管,只管洪珊瑚和阿娟,安排司機阿斌把她倆送回宿舍,他自己則打車回去。
沒喝酒的阿斌是今晚唯一清醒的人,作為四川老鄉,他在路上對洪珊瑚掏心掏肺:“珊瑚,我跟隨魏總十年了,可以說,我是全公司對魏總忠心耿耿的人。但作為老鄉,我不能不告訴你,魏總是一個好老板、好朋友,卻未必是一個好老公。你要想清楚,你們地位相差太懸殊,你現在吸引魏總的,只是你的青春美麗,當你的青春美麗像花兒一樣謝去,你還能靠什么去吸引他?”
阿斌所說的,正是洪珊瑚今晚一直在糾結的。她一路默默無語。
來到洪珊瑚和阿娟合租的單身公寓樓下,酒醉的阿娟已沉沉睡去,喊都喊不醒。她們住在六樓,沒有電梯,洪珊瑚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把阿娟弄上樓去。阿斌說:“我來背她。”洪珊瑚感激不盡,覺得人在他鄉,還是老鄉可靠。

阿斌把阿娟背上樓,放在沙發上,一轉身就把洪珊瑚抱住了,一邊撕扯她的衣服一邊說:“珊珊,我才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最適合你的人,我會一生一世把你當成掌心里的寶,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別的男人憑著有幾個臭錢就把你搶走!”
半醉的洪珊瑚根本來不及打開她的包拿水果刀和防狼噴霧,只能徒勞地抵擋,同時心中哀嘆“我為什么要喝酒啊”,她甚至都沒敢高喊“阿娟”,只怕阿娟看到自己赤身露體的窘態。
就這樣,魏得道費時一個多月栽培的浪漫之花,被阿斌一豬嘴拱掉。
第二天,魏得道喜氣洋洋來到公司,正要摟一摟洪珊瑚,卻收到了她和阿斌的辭職信。
得知洪珊瑚和阿斌相愛,他們要一起雙棲雙飛,魏得道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吼道:“珊珊你別傻,你不是處女我也愛你,我要送那個畜生去坐牢!”
洪珊瑚說:“是我愿意的,我覺得他比你更愛我,更適合我。”
洪珊瑚自己愿意,魏得道也沒辦法,只能盡可能幫助他們,替阿斌交押金租了一輛的士開,把洪珊瑚安排到了朋友的公司,還做了他倆的婚禮的證婚人。阿斌給魏得道敬酒的時候,魏得道附在阿斌耳邊說:“阿斌,你要是敢對珊珊不好,我不饒你,老天也不會饒你。”
第二年,洪珊瑚生下一個女兒。
第三年,阿斌死于車禍。
阿斌的家人從四川老家趕到深圳處理他的后事,大家才知道,阿斌在四川老家有一個老婆,兩個兒子。
魏得道大吼一聲“天殺的”,把阿斌的遺像摔在地上,踩了幾腳。阿斌的家人知道魏得道是個有錢的老板,心里有氣,也不敢說出來。
魏得道把洪珊瑚母女倆接到他家,說要和洪珊瑚結婚,好好愛她一輩子。洪珊瑚只是流淚不說話。
洪珊瑚在魏得道家住了三天,留下一張紙條說“再美的紅珊瑚,摔碎了就不美了”,帶著女兒走掉了。
魏得道找了一年也沒有找到洪珊瑚,就來找我,讓我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他說:“最美的紅珊瑚,美在心里,是摔不碎的。”
希望洪珊瑚能看到魏得道對她說的話,看到就回來。
(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羅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