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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熊聽不見蟬鳴

2020-09-10 07:22:44林望荷
花火彩版B 2020年7期

林望荷

創作感言:在灰暗的青春期里,每個人都有懷疑自我的時刻,但請不要忘記,所有人都值得愛與被愛呀。

回顧整個高中時期,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換座位。

那時班里按成績選座位,盡管我是第一個選座位的,但每到最后,我旁邊的位子都是空的。

沒有人愿意挨著我坐。

起初,我還不知道緣由。后來有一次我出去上廁所,正準備進去時聽到里面傳來哄笑聲:“開玩笑,誰要和趙懷珠做同桌!滿身油漆味,熏死人啦……”

我默默繞到樓上高三年級的廁所,打開水龍頭,瘋狂地搓手,直到把手搓得通紅后,又捧起水,使勁往自己的臉上拍……

沒辦法,不夠的,還是有味道的吧?

直到上課鈴響,我才半濕著頭發回了教室。

推開門,教室的講臺上站了個男生,很胖很胖,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那么胖的男生。而且他個子不高,站在一六五的班主任旁邊,分不清誰高誰矮。我甚至聽到有同學在小聲議論:“像河馬哎。”

不知道那個男生聽到沒有,但他在黑板上寫字時頓了一下,繼而寫下圓滾滾的三個字:晁月升。

我有些想笑,還真是字如其人,這么圓滾滾的月亮,不知道要花多大力氣才能從山尖上升起來。

晁月升做完了自我介紹,老師開始為他選座位。

前排的同學惡作劇地喊:“坐趙懷珠旁邊吧,正好她沒同桌。”她話音一落,班里其他人就發出大笑,笑聲里帶有某種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意味,我被這笑聲刺得低下頭……

也是因此,晁月升挪到我座位旁的時候,我沒有給他半分好臉色,反而把幾本厚書擺到兩張桌子中間,搭建出一道“柏林墻”。

“我能問你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嗎?”晁月升先開口,問得小心翼翼。

“上課不要講話。”我盯著已經開始講課的老師,隨手指了指“柏林墻”最上面的那本書,右下角寫了我的名字。

晁月升瞅了瞅,又問:“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珠珠嗎?”

“不可以,閉嘴,別說話。”我是真的不耐煩了,老師正講到最關鍵的那個解題步驟。

晁月升終于安靜下來了。

我瞥了他一眼,才發現他已經趴在桌上睡過去了。我不再說什么,默默地跟著老師的解題思路做筆記。

好不容易下課了,晁月升從包里掏出一堆零食,拿了好幾包分給我。

我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袋,上面印著英文或日文,應該是進口的,我搖搖頭:“不了,教室里不讓吃零食。”

“好吧。”晁月升把零食都塞回去。

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這個同桌有點兒過于冷漠了?好像不該把其他人對自己的嘲笑遷怒到他身上……

“其實我認識你。你家是開‘明月造型’的,我在你們那兒洗過頭。”他家的理發店是市里最大的,開了四家分店,在那兒洗過頭的應該都記得他媽媽的“彩虹爆炸頭”。

晁月升的發型倒沒有五顏六色,是粗粗的短寸頭,只是這樣,顯得頭型更大,更圓了。

“原來是老顧客啊。”晁月升說著便低下頭,從包里掏出一枚小電吹風來,“那我幫你把頭發給吹干了吧。”

我一下愣住,頭一次看到上學還帶電吹風的,看來還真是家學淵源啊……

今天陽光好,辦公室的綠玻璃把窗外的黃桷蘭樹葉映得綠油油的。

我和晁月升找借口逃了課間操,這個時間段辦公室沒人,我們輕而易舉就溜到門口有插座的地方。

晁月升把電吹風遞給我:“其實這是我拿來住校用的,以前在師大附中我從來沒住過校,但我轉到三中來后,教務主任說每個學生都必須得住校……”

我“嗯”了一聲,問他:“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他一臉茫然:“什么?”

“我身上的油漆味,你聞得到嗎?”我盯著他的眼睛。

“那個啊,”他的眉頭皺起又展開,“是有淡淡的油漆味,但我一直覺得油漆味是香的。”

我怔住:“香嗎?”

“當然,以前我家的理發店剛開業時,我媽為了省錢,就自己做裝修,我記憶最深的就是那一桶又一桶的油漆味。后來我們家的分店一家家開,油漆味就一次次出現。”

我把吹風機收好,看著他。

“所以對我來說,油漆味反而是香的。”他笑得憨厚,“是……希望的味道吧。”

我看著綠玻璃外的樹出了神,心里有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說不上來是冷是暖,怪怪的,有種莫名的安心。

當然,那天之后,我和晁月升的關系并沒有因此更近一步,我還是不怎么喜歡他。換句話說,這么胖,這么聒噪,成績還差的男生,好像在男生女生里都不怎么受待見。

晁月升最不受待見的時候是做課間操的時候。

課間操里有一個動作是彎腰讓雙手觸地,男生本就柔軟度欠佳,而晁月升因為體型過于龐大,雙手不僅碰不到地面,甚至連碰到膝蓋都勉強。整個學校,所有學生都低下頭,彎下腰,只有他厚厚的背還高高聳起。

這一幕被主席臺上的陶珍映抓住了。

陶珍映是學生會主席,漂亮,成績好,但是個冷美人,也就是不近人情。

“高二三班第一排那個男同學,再不認真做就扣班級操行分十分。”

陶珍映平淡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所有人都往這個方向望過來。甚至有人不住地發出笑聲,漸漸地,笑聲愈發大了,所有人都笑得像過年一樣快樂。

只有晁月升還漲紅著臉,雙手使勁往下壓,他的額頭都沁出了好幾顆豆大的汗,還是彎不下去,無論如何,他短粗粗的手就是夠不著地,整個人看起來就和沒彎腰一樣……

直到這個動作結束,其他人才把目光移向別處,我看到晁月升長吁了一口氣。

課間操解散后,班主任把晁月升單獨叫去了辦公室。我去交作業的時候,剛好撞上他走出來,隱約聽到班主任說:“別拖累整個班集體……”

他整個人都很渙散,穿著一件灰棕色毛衣,走起路來一搖一搖的,像只委屈的棕熊。

我把作業本放下,走出辦公室,看著那只棕熊拐到樓上高三年級的廁所。我一下就想到了前些天的自己,怕遇到同年級的同學,只敢跑到樓上廁所去偷偷掉眼淚。

“珠珠你怎么在這里?”

就在我猶猶豫豫要不要上去看他的時候,晁月升已經走下來了。我想了想,說:“樓下女廁所人滿了,我就到樓上來看看。”

他“哦”了一聲。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眼圈紅紅的。本來就不大的瞇瞇眼,現在更是顯得只剩一條縫了。

“你是不是哭了?”我問他。

他不說話。

“其實,你也不用太在意,每個人都會有丟臉的時候,就是那么一瞬間的事而已,過兩天大家就會忘了。”我試著安慰他。

“可在她面前,我不想丟臉,一瞬間都不可以。”

“她?”

原本喪著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我聽到他吞吞吐吐說出一個名字:“就,陶珍映……”

也是在這天,我才知道,這只棕熊突然在高二上學期轉學是為了他的“女神”。

晁月升給我講,他小學時,曾經跟著一個音樂老師學小提琴,學了五年,陶珍映也在那里跟著老師的妻子學鋼琴。他和陶珍映還會輪流給對方當琴伴,他們合奏得最漂亮的一首曲子是《舒伯特A大調小提琴奏鳴曲D574》……

可惜后來老師和他妻子去國外了,晁月升就再也沒見過陶珍映了。

直到他偶然路過三中,看到門口“光榮榜”上有她的名字,他就趕緊跑回去準備轉學的事了。

說到這兒,他有些小得意,仿佛自己做了一個很偉大的決定。

我戳破他的夢幻泡沫:“可她好像不記得你了哎。”

“不是,我小時候不是這樣的,我沒這么胖……我……”

他說得囁囁嚅嚅,那模樣,看起來委屈又卑微。

大概是出于同情,我脫口而出:“不怕,我幫你。”說完我就后悔了。

他的眼睛一下亮起:“真的嗎?”

“嗯……但是要等待合適的機會。”我硬著頭皮說。

他不迭地點頭。

從這之后,晁月升對我的態度更好了。

每天晚上,我都能從書包里翻出他偷偷塞給我的零食;輪到我們做值日的時候,他總是把一大半活兒都包攬過去;雖然他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但在我感冒的那段時間,只要我一咳嗽,他就會馬上清醒過來,然后主動去幫我打熱水……

有時,我都會忍不住對著那堵“柏林墻”想,這個笨熊對朋友都可以如此真摯,要是對喜歡的陶珍映,他該會多珍惜她啊。珍映,珍映,一定會當作珍寶吧。

嚼著晁月升塞給我葡萄干,我頭一次知道了,原來酸味不僅僅是舌頭可以感知到的,心也是可以嘗出來的啊。

我和晁月升第一次吵架是在期末考試后。

學校要開家長會,總結學期成績之類的。我母親也來了,但她是以一種讓我非常羞窘的方式來的——我的母親是名油漆工,她可能來得急,衣服都沒換,藍色短袖上沾滿了白漆,胸前還印有好幾個紫色大字:紫荊花油漆。一看就是工地發的。

怎么說呢,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一個十六歲女孩敏感的內心——班里的女家長們都打扮得精致得體。

除了我母親。

當她灰撲撲地站在樓梯口沖我揮手的時候,我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我把她拉到轉角處,又氣又急:“你怎么就這樣來了?”

母親茫然地看著我:“不是來給你開完家長會就走嗎?”

我被她無所謂的態度氣到了,怎么會是一場普通的家長會呢?你知不知道我在學校被人笑了一次有油漆味后,過得有多小心翼翼……

這根本就是不是家長會,而是你女兒的自尊心啊。

可是我把這些話都咽回去了,拉住她,哭著說:“不開了,我們回去。”

她還是不懂:“你要干什么啊?”

“你又要干什么啊?你穿成這個樣子,還怎么開會?你存心想讓我丟人嗎?”我情不自禁沖她大聲吼,雖然我在吼出來的那一瞬間就后悔了。

這個時候,晁月升竟然從樓上走了下來。

“珠珠,你怎么這樣對阿姨講話?”晁月升皺眉看著我。

我咬牙反擊:“我的事不要你管。”

他沒理會我,扶著我母親:“阿姨,我領你上去。”

“晁月升,你走開,你離我們遠點兒。”我一把將他推開,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那么虛,一下就被我推到地上了,還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知道,他肯定痛極了,但我當時并沒有把他扶起來,而是拉著我母親離開了學校。

回去的路上,母親一直沒和我說話。坐公交車的時候,她也專挑離我最遠的那個位置坐。

暑假的第二天,她就拎著大編織袋準備出門了。我問她去哪兒,她說要跟著施工隊去山東干兩個月,讓我自己回鄉下外婆家住著。

我動了動嘴唇,“對不起”三個字還是沒說出口。

她走的時候往桌上放了幾張錢,然后“啪”的一聲,關門,離去。

門口吊著的風鈴被震得搖來晃去,叮當直響。我盯著風鈴上墜著的一顆顆乳白色扇貝,終于忍不住哭出聲。

對不起,媽媽。

以及,晁月升。

那個暑假我過得并不快樂,我每天看書、復習,偶爾也會幫外婆去山上放牛。

有一次,我躺在草地上直接睡著了。再睜眼,已是晚上了。

滿天都是星星,又多又亮,亮得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太陽上被蒙了一層紗布,日光就透過那些紗布的小孔鉆出來,細細密密匯成我眼前的迢迢星河。

這一刻,我竟然覺得有些遺憾,晁月升沒在我身邊。

要是那只大笨熊在,他一定會快樂得直拍手吧。或者像蟋蟀一樣,喋喋不休地贊嘆個不停……

開學時,母親從山東趕回來,把我從外婆家接走。

她比之前更黑、更瘦了些。

她好像忘記了我們的爭吵,回去的路上一直念叨著要給我做些什么菜,我也笑著附和她。

只是,在夜里,我還是能聽到她房間里傳出低低的嘆息。

開學第一天,晁月升沒來上課。發了新課本,我默默把上學期橫在我和晁月升之間的“柏林墻”收好,兩張桌子之間重新光亮整潔起來。

我邊做筆記邊想,晁月升,等你回來上課,我就跟你道歉。

但他一直都沒有回來上課。

直到期中考試后,班主任說要開總結會,意思就是又要開家長會。

我打電話告訴母親,她小心翼翼地問我:“那我,明天家長會還來嗎?”

我一下愣住,鼻子有點兒泛酸:“來,你來,穿什么都可以。”

我還記得,那天天氣很好,溫度不高,不是很熱。

母親特意把頭發燙了黃色的小卷,還穿了一條藍色的裙子,看得出來是新買的,一道褶都沒有。

“是不是太短了?”她扯了扯裙擺,沖我不好意思地笑。

“沒有,很好看。”我偷偷地擦了擦眼角的濕潤,領她進教室。我退到教室外,站在門口,看她坐得筆直,聽老師在講臺上講話……

我知道,經過今天的事,我和母親之間,才算是徹底釋然了。

她出來之后告訴我,其實是“明月造型”打電話讓她過去做頭發的,說她是被抽中的幸運老顧客,可以免費。

是晁月升!

我連忙讓母親自己乘車回去,我自己則往“明月造型”趕去。

走到店門口,我一眼就看到晁月升了。

他比上學期還要胖。現在店里的人不多,他正半躺在沙發上看書。

我走進去,小聲對他說:“謝謝你幫我媽……”

他傻樂呵:“沒事,珠珠媽媽要是到我家洗頭,永遠都免費!”

他這樣說,我更不好意思了。我沒敢看他,低下頭,才發現他胖乎乎的手背上有好幾處淤青,像是打點滴后的那種針眼。

他發現我的目光,趕緊把手藏到書頁里蓋住。

我也沒再多問:“我想到讓陶珍映想起你的辦法了。”

“真的嗎?”他目光一閃,開心得把那本書扔到一邊,書沒放穩,“啪嗒”掉在我腳邊。

風吹動書頁,我看到上面寫著: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學校要舉行國慶匯演,我們班和陶珍映所在的班一起合報了個合唱節目。

陶珍映應該會來當鋼伴。我想的是讓晁月升也報名參加,他拉小提琴,我們在排練的時候,只要讓他在陶珍映面前再拉一次舒伯特……

晁月升聽我說完,便風風火火地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學校。

晁月升的母親一言不發地在旁邊看著我們,她的眼里充滿了擔憂,我那時還不懂這擔憂意味著什么,等我明白后,才開始懊悔我錯過了多少應該追溯的細枝末節。

第一次排練定在周日的音樂教室。晁月升那天有種隆重的夸張,穿白襯衫和黑西褲,甚至還打了個紅領結。他走進來的時候,有女生發出“咯咯”的笑聲。

“別怕,陶珍映一會兒就來了。”我把他拉到我身后,像護崽一樣,幫他擋住那些惡意的視線。

我說完這話,場內立刻就安靜下來了,所有人都朝我們身后看去。

是陶珍映。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扎高馬尾,頭發很溫柔地披在肩膀兩側,清瘦得像枝白梅花。

她沒和我們打招呼,直接坐在鋼琴前,問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等一下。”晁月升忽地向前,他拿起小提琴,鼓起勇氣看向她,“陶珍映,你會彈《舒伯特A大調奏鳴曲D574》嗎?”

陶珍映沒說話,抬手開始彈了起來。

我看到晁月升吸了一口氣,也閉眼拉動琴弦。

空曠的音樂教室,沒有人說話,只有時緩時急的鋼琴聲和小提琴聲,美在這里流動、回蕩,婉轉好似春天。

直至一曲結束,所有人才恍然醒來。

晁月升的小提琴還架在肩畔,他問:“陶珍映,你還記得我嗎?”

陶珍映低頭看著鋼琴,她清冷的聲音響起:“不記得了。”

一下子,教室里又恢復了嘈雜,我知道,他們肯定是在談論這場突如其來的八卦。

晁月升還想說什么,但班主任走了進來,她把晁月升叫走了,讓我們剩下的人自己排練。

差不多到黃昏的時候,我們已經把合唱的曲目唱了好幾十遍了,晁月升才拖著虛浮的步子回來,面色蒼白。

我把他拉到門外的黃桷樹下,他嘴角一撇,沒哭,但是聲音低啞:“珠珠,老師建議我不要參加。她說隔壁班的琴伴長得漂亮大方,我們班的琴伴,還是換個人吧……”

我想安慰他,他又自顧自地說:“不參加也沒關系,我就是難過……”

“難過她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輕輕抱住他,他靠在我頸窩低聲嗚咽。

黃桷蘭開得好,巨大的枝干要撐上天似的,仿佛有一個玻璃罩在我們頭頂,我們被泡在這濃烈的香氣里,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晁月升消沉了好一陣子,像是自暴自棄一樣,他比從前更愛睡覺了,最初還會有好心的老師用罰站來提醒他該聽課了,到后面,他站著都能睡著,老師們也漸漸放棄了他。

我勸他,他也只是睜開迷糊的睡眼,塞給我一包零食:“把珠珠的嘴堵上。”

我氣得用筆蓋戳他的胳膊肘:“你這樣才是豬豬啊!”

步入高三,時間很緊張了。連我母親都和施工隊的老板打了招呼,不再干外地的活兒,她要抽出時間專心照顧好我周末在家的起居生活。

第一次月考后,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這次的期中考試很重要,京大會投放兩個保送名額給我們學校,文理各一個。一、二班的第一名都鉚足了勁在搶。你家里的情況我也知道,所以我才要提醒你,讀書改變命運,這句話不是騙人的。”

晁月升問我班主任說了什么,我把保送的事情告訴了他。

“這樣啊,那你好好考,你肯定可以的。”他揉揉眼睛,又倒頭睡過去了。

我嘆了一口氣,拿起試卷開始刷題。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比從前更努力地學習,尤其是回家對上母親關切的眼神時,連睡覺都讓我有一種莫名的負罪感。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我真的考了第一,那是我高中生涯發揮得最好的一次,一班的“常勝將軍”比我低一分,陶珍映則落到了第三名。

晁月升知道后比我更興奮,他的五官夸張地擠在一起,尤其是眼睛,樂得瞇成了兩只小蚊子粘在臉上:“珠珠可以去京大了,真好。”

我把下巴擱在桌子上,是啊,可以去北京了。努力了這么多年,終于可以暫時卸下擔子了。

當時的那種感覺,我至今仍記得。就像是小時候,爸媽離婚,我跟著媽媽離開鄉下,我們先是乘坐運送白菜的卡車,再到碼頭趕渡船,經過搖搖晃晃的一路,在一棟一棟的高樓前停下,一個嶄新的世界撲面而來。

但這種開心沒有持續很久,因為晁月升在我被保送后的第二周就退學了。

其實是他的嗜睡已經發展到了在體育課上都能睡著的地步了。

那天下課后,他忽然對我說:“珠珠,我不能繼續待在學校了。”

我被嚇到了,我問他要去哪里。

他猶豫了一下:“可能會出國吧。”

那瞬間,說不上來什么感覺,我有點兒想哭,我用力對他扯了個笑容:“挺好的,出國念書可能對你未來的發展更好……”

“珠珠,我會想你的。”他一下子抱住我。后面的話,我再也說不出口。

那個擁抱很長很長,以至于我很難分清它是友情還是愛情。

如今想起來,或許就像是春天里的一只熊,它只是單純地抱住了它喜愛的蜂蜜罐子。

晁月升出國后,我堅持給他發短信,偶爾還會給他打電話,比如我高考成績出來時,比如我拿到錄取通知書后……

他幾乎每條都會回復,除了我問他“你打算申請哪個大學”的時候,他才會保持沉默。說起來,我們的溝通,也大多是我在嘰嘰喳喳說著我的近況,他淡淡地回應。從前寡言的我和話癆的他,如今幾乎完全對調了。

后來我上大學了,我們聯系的頻率漸漸減少。因為我要忙學習,忙社團,還要忙兼職,我不能總讓母親替我扛下生活的重擔。

慢慢地,他回復我的頻率也降低了,我有些憤憤地想,肯定是他在國外的生活太滋潤了。

直到我生日那天,我給他打了十個電話,他都沒接。我終于忍不住了,給他發短信說:“晁月升,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以為這只熊會打電話過來哄我,結果沒有,我站在陽臺上從夜里等到天亮都沒等來他的電話。

等到霞光穿透云層的瞬間,我蹲在學校的一棵大黃桷蘭樹下,哭得稀里嘩啦。黃桷蘭香氣濃烈,像極了高中時晁月升抱著我哭的場景。

只是那時,他哭是因為陶珍映把他忘了。

而我哭,是因為他把我忘了。

憑什么,憑什么我就不值得被誰惦記呢?這個想法,幾乎是一瞬間在我腦海里形成的。

于是我比在高中還更加拼命地學習,到處找實習,甚至連過年都不回家。也是因此,還沒到大四,我就拿到了國內頂級香水公司的offer。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發誓要讓自己身上再沒有一點兒油漆味,不會再給其他“晁月升”忘記我的機會。

于是我在北京努力地生活了五年,談戀愛,失戀,再談戀愛,再失戀……當然,中間也穿插了數次職位晉升。

直到母親打電話過來說,由于常年吸入油漆中的有害氣體,她的肺部可能出了問題。

我訂了當天最早的飛機回去,在顛簸的機艙內,在周圍熟悉的鄉音里,我做了一個綿長無比的夢。

夢里,我回到了高中,我偷偷跑到樓上高年級的廁所里,瘋狂地洗臉、搓手,自來水把頭發也打濕了,回到教室,有個胖乎乎的男生,把我拉到辦公室里,用吹風機慢悠悠地幫我吹頭。

“珠珠身上的油漆味,是香的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外面的蟬聲很大很大,大得好像這個夏天,永遠不會結束。

有時候,生活之所以是生活,就是在于它充滿了巧合。

我母親的主治醫生是陶珍映。我們禮貌地問好,以成年人的方式。

她還是那么美,甚至經歷歲月的洗滌,比從前更美了。

她一邊填寫病歷單,一邊詢問我母親的癥狀。問到最后,她忽然抬頭望著我:“那個,你還和晁月升有聯系嗎?”

我一下愣住,搖搖頭。早沒了,他好多年沒給我打電話了。

她有些歉疚:“這樣啊,我一直想和他道歉來著。其實我一直記得他,但那時年紀小,虛榮,總覺得認識這么胖的一個男生有點兒丟人。現在想起來,他也挺可憐的,要不是因為得病,他也不會那么胖。”

我不解:“什么得病?”

“不大記得了,是腦科的,名字怪長的,反正我們一起學琴的時候他就得了,說是站著都能睡著。后來為了治病,還去打激素,他小時候不胖的……”

我一時凝噎,不知道要說什么。

難怪他那么胖,卻被我一推就倒;難怪他總是一副永遠都睡不醒的樣子;還有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我不敢想象他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翻開它的……

我越想越難受,恍恍惚惚里,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如何與陶珍映作別的,又是如何從醫院里走出來的。

我只知道,我走到“明月造型”門口的時候,那里已經貼滿了“轉讓啟事”。我也終于見到了暌違已久的晁阿姨。

她的爆炸頭被拉直了,很溫和地對我著笑。

我問她:“晁月升在嗎?”

她說:“在呢。”

我驚喜地跟著她一起進屋去。

“他小時候很帥,對吧?”她指著桌上放大的黑白照片問我,照片上是一個初中模樣的男生,眼睛亮且長,雖然稚氣,卻看得出長大后應該是個帥哥,“他一直都為長大后的肥胖而自卑,所以我還是選了他初中時的照片來放著。”

我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其實我一直很想謝謝你。”她摸摸我的頭,“月升他從來都沒有朋友。他以前很抗拒化療,你保送成功后,他才決定出國接受治療的。他說,他想治好后來陪你。北京那么大,他怕你受欺負。雖然后來治療的情況不理想,但幸好有你經常陪他說話……”

“珠珠,謝謝你,讓他最后離開的時候,也不孤單。”

我終于忍不住,在她的懷里,失聲痛哭。

后來我回到北京,躺在空曠的家中看電影,昏黃的色調里,忽然有人說:“本杰明,我們命中注定要失去所愛之人。”

“不然我們怎么知道,他們在我們的生命里有多重要?”

那一刻,我蜷縮在沙發上,感受到心底傳來一抽一抽的痛楚。

我知道,我這一生會遇見很多男生,或者男人。他們可能高大英俊,可能才氣斐然,也可能平凡普通。

但我再也不會遇見一個像棕熊一樣笨拙的晁月升了。

我們懷揣著隱晦的秘密,相識于一個蟬聲鳴叫的夏天。他懦弱,我自卑,在別人的眼里,我們活得像兩片陰影。但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我們是如何充當了彼此唯一的光束,照亮對方昏暗單薄的一生。

晁月升,我想你了。

(編輯: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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