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現實的兩種可能

【摘要】 馬格利特和達利是公認的超現實主義畫派的代表畫家，二人因成長經歷、脾氣秉性、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見解以及對繪畫藝術的理解和追求的差異，其作品在相似背景且屬于同一陣營的情形下又呈現畫風相異的現象。本文力圖通過比較馬格利特與達利超現實主義繪畫，探究兩位畫家對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不同理解和闡釋。

【關鍵詞】 馬格利特;達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

【中圖分類號】J20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43-0051-02

一、達利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解讀

達利直言不諱地宣稱自己的藝術創作受弗洛伊德影響極大，他將自己當作后者學說中的一個例證，并認為其作品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完美重合，是名副其實的超現實主義者。而值得注意的是從弗洛伊德的角度對達利并沒有太大的熱忱和興趣，僅僅將他視為眾多西班牙畫家或超現實主義畫家中的一位，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兩人唯一的會晤是在1938年的倫敦，達利為了此次會見做了很多準備，包括交談的內容和外在的形象，在達利的一番慷慨陳詞后，精神導師對他并未品評太多，只是向他指出：“你的畫使我們感興趣的不是無意識而是意識?！痹诟ヂ逡恋驴磥恚_利作品或其創作方法中涉及的無意識是假象，是表演，認為其超現實主義也索然無味，只是為了契合自己的理論。

此段軼事不得不讓人在贊嘆達利驚人想象力和高超繪畫技巧的同時打上一個問號：達利的創作及其言論有多少是可信的？支配畫家創作的究竟是潛意識還是意識？在這里可以以“星相說”為例作個類比：眾所周知，在傳統星相信仰中，根據人出生月份的不同可分為十二個不同的星座，每個星座又有不同的特質，表現在不同的人身上則是不同的三觀、性格甚至優缺點。若某人深諳其道并將其實踐到日常生活中，便不能稱其為天性使然，因為這不能成為某人的性格特征映襯星相理論的證明，只能視作星相理論改變人的例子。達利和潛意識心理學的關系恰如人與星座屬性的關系，倘若達利未曾讀過弗洛伊德的著述且又畫出如此夢幻、超現實的作品，便可以稱其為不謀而合，而事實卻恰恰相反，達利一生高舉的潛意識均是意識的產物，他的無意識繪畫也是經過意識反復推敲后描繪出來的。

不單是繪畫，達利的生活、外表也與眾不同、特立獨行：與至親決裂、娶長自己十歲的女人、永遠堅挺上揚的胡子和瞪大的雙眼、令人瞠目結舌的言論等等，以至于很多人視他為瘋子，但達利絕不是瘋子，他是深諳弗洛伊德理論的瘋狂天才，他的瘋狂、乖張、令人嘖嘖稱奇的想象力，使傳統繪畫與現當代思潮完美結合，成為西班牙繼委拉斯貴之、畢加索之后的又一顆耀眼的明星。

二、馬格利特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理解

對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態度，馬格利特和達利是相反的，他本人不鼓勵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解讀：“真正的繪畫藝術是去構思并實現一種繪畫的能力，能夠給予觀者對外部世界的純粹視覺認識。”曾有人根據他兒時親目母親溺水而亡后被打撈上岸的經歷斷定：日后畫家創作的《情人》（圖1）中出現的兩個蒙面情侶的造型定和畫家的經歷有關。這樣的判斷依據便是出自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對以上的猜想畫家本人是拒斥的，雖身處超現實主義陣營，畫家對達利式的夢幻并不抱有興趣，他在給朋友的信中提道：“為了做到能專注于創作那些可以揭示人間奧秘的圖畫，我必須十分清醒才行?！闭缫晃慌u家所指出的，馬格利特“決心要用理性本身的武器來與理性搏斗”。當超現實主義陣營中的大部分成員傾向于搞些偏執狂式的活動時，馬格利特卻走在探求理性的獨木橋上，這也是畫家于1930年離開聒噪的巴黎返回布魯塞爾的最大原因。

觀賞馬格利特的繪畫作品能感知到畫家追求的理性分為兩個方面：一是繪畫創作本體的合理性，二是創作涵蓋的哲理性，對本質的探尋。首先探討畫家創作本體的合理性追求：馬格利特的創作與達利有一點相同，均以寫實手法來表現，且比達利在繪畫技法上更為樸實，雖然在某一階段曾受印象派色彩的影響，但那只是曇花一現，畫家很快又找回屬于自己的繪畫語言和表達形式。

關于繪畫本體二者最大的區別在于馬格利特與達利各自作品帶給觀者的感受：觀看達利的畫帶給人直接感受是不舒適，想必這也是畫家刻意為之，刺激觀眾的感官定是他早有預謀的，相比之下馬格利特的畫實在悅目太多：和諧的色調、弱化的對比、平面化的形象處理等要素被畫家捏揉在一起，給人靜謐、平和、內斂含蓄之感，相比達利用意識表現潛意識的瘋狂與高調，馬格利特則是溫和的，畫家一生低調簡樸，與初戀結婚，衣食住行再正常不過，放肆妄為的舉止在畫家身上是找不到的。

再者探討馬格利特創作背后映射的理性追求，對本質的追問，前文中提到畫家善于描繪身邊的普通物品，使其不合理的并置在一起，再配上令人捉摸不透的標題，都是有悖常規理性的趣味，反映了畫家的思考，同時啟發了觀眾。相比達利在潛意識問題上傾訴型的表達，馬格利特更像是理性的發問者：如果我們看到的是假象，那么何為真象？何為本質？我們又該如何感知到它？他的畫像是謎語，是一種黑色幽默。然而正是本質的不可知性與潛意識的不可認知的特點有交集之處，雖然馬格利特沒有像眾多超現實主義者視弗洛伊德的理論為無上至寶，但他的作品表現出的神秘性與弗洛伊德的潛意識理論反倒更為契合。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弗洛伊德本人不是鼓吹縱欲無度的人，相反他的私生活無可挑剔，是完美的道德典范，他的心理學研究也是在極為理性的條件下進行的，埃里希·弗洛姆在他的《弗洛伊德的使命：人格與影響力分析》中寫道：“弗洛伊德身上最顯著的，也許是最強烈的情感力量就是他熱望真理，堅信理性。”可見，比起達利，馬格利特和弗洛伊德在個人追求、人生經歷等方面更有相似處，他們都是冷靜的分析師，在各自的領域里追求本質、真知，留給世人的不是結論，而是疑問。

三、結語

馬格利特和達利都是超現實主義畫派的代表畫家。前者通過并置的手法將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場景和物體重新組合使觀者無法解讀，充滿謎團，畫家顛覆性的做法出自一種深思熟慮的理性思考，試圖從另一個視角解讀已知世界中的未知性，為畫中的常規元素賦予了非常規的含義，引人深思;后者是一位涉獵眾多領域的藝術家，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推崇啟發了他創作藝術的“偏執狂批判法”，他的作品風格多變、內容怪異，以精湛的技藝和豐富的想象力創作了眾多充滿夢幻、瘋狂、歇斯底里、極具表現力的藝術作品。二者在相近的時代背景下創作出了忠于內心且風格獨特的繪畫作品，為傳統的架上繪畫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和表現形式，同時從側面映射了社會上新觀念、新思想的變化與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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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汪洋，男，漢族，河南濮陽人，中國人民大學藝術學院2019級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