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成一株木棉樹

元娟

談到文學經典，同學們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塑造男性形象的作品。因為古今中外在很長一段時期內都處于以男權為主導的社會中，故而作品中涉及的人物以男性為主。其實中外文學史上有很多經典女性形象，從中國上古神話中的女媧到《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從希臘神話的萬神之母蓋亞到《飄》里的郝思嘉，這些經典女性形象甚至成為一個時代文學的代表。本文詳細分析英國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中女主人公簡·愛這一形象，因為這一形象的橫空出世，讓人們對女性自由與解放有了更深的認識和更多的探索。

作品呈現給我們的是這樣一個簡·愛：她自尊自愛、自立自強、愛憎分明、勇于抗爭、崇尚平等、追求自由，她是當時傳統觀念下女性中的“另類”;她雖然沒有錢財、地位卑微、相貌平凡，卻執著地追求愛情的最高境界——人格平等。這種崇尚高貴人格的精神境界即便是對當今女性而言，仍具有啟迪意義。正是基于以上原因，《簡·愛》成為一部久盛不衰的經典之作，女主人公簡·愛也永遠活在了讀者心里。

在簡·愛看似強大的外表下，曾經棲居著一個自卑、渺小的靈魂，簡·愛自信、頑強的性格是逐漸形成的。正因如此，簡·愛的形象才更加立體。簡·愛因為長期遭受不公的待遇而變得叛逆，雖寄人籬下，但顯得很“不懂事”。小說剛開始，那個被大家冷落、嫌棄的簡·愛躲在書房的窗簾后讀著一本《英國鳥類史》，長她四歲的表哥約翰進來了，她假裝自己不在，但沒有成功，進而遭到毆打，甚至被關進黑屋子。表哥打她的理由只是因為她躲起來，被發現后眼里露出害怕的神色。逃避曾經是簡·愛能想到的生存之道，但顯然她的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經過這次事件，簡·愛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她像個小刺猬一樣開始反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最終被忍受不了她的舅媽送去寄宿學校。

可憐的簡·愛在大家的歧視中被認定是壞孩子。布洛克赫斯特老師試圖勸說簡·愛妥協，讓她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她卻給出一個“令人討厭”的回答：“我得保持健康，不要死掉。”簡·愛從來都不肯向自己不認同的人和事低頭。后來她在羅沃德遇到海倫，一個唯一肯跟她說話的伙伴。但是海倫的逆來順受讓自己的身體垮掉了，最后只能同黃土一起埋葬。海倫的死讓簡·愛再次陷入了孤獨無助的境地，也讓簡·愛想逃離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簡·愛成為真正意義上獨立和自由的人，其實是在她遇到羅切斯特之后。在兩人互生愛慕之情后，簡·愛并沒有因為與羅切斯特懸殊的地位而妥協，她在桑菲爾德莊園勇敢地表達了對羅切斯特的愛：“你以為，因為我窮，微不足道，長得丑，身材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的靈魂跟你的一樣，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樣！要是上帝賜予我一點美和一點財富，我就會讓你感到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一樣。我現在不是通過習俗、慣例，甚至也不是通過血肉之軀跟你說話——而是我的心靈在同你的心靈說話;就像兩個人都經歷墳墓，將同樣站在上帝的面前一樣，我們彼此平等——我們生來如此！”這份愛的宣言鏗鏘有力。

簡·愛和羅切斯特的愛情故事，體現了女性獨立自主的愛情觀。簡·愛與羅切斯特的愛情源于彼此心靈的契合。訂婚以后，簡·愛拒絕羅切斯特為她購置珠寶和服裝，而且要繼續做家庭教師。顯然，簡·愛已十分清醒地認識到女人要以經濟獨立來保證自己在愛情婚姻關系中的人格平等。所以當得知自己深愛的羅切斯特已婚的事實后，她用毅然離開的行動捍衛了自己的尊嚴。

在愛情面前，簡·愛是高大的，不似我們的才女張愛玲。張愛玲在給胡蘭成的一張照片后面寫道：“在你面前，我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我的心里是喜歡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卑微到塵埃里的傳統愛情觀一度讓女性被默認為是男性的依附者，失去了尊嚴。舒婷則在《致橡樹》中向我們展示了愛情的另一種姿態：如果伴侶是一株深沉、堅強的橡樹，那么作為女性伴侶的“我”，則“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因為“這才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里：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舒婷想要表達的愛情觀和簡·愛是一致的。愛情本身是美好神圣、讓人獲得力量的，最好的伴侶關系是從生活到人格的獨立。因此，當簡·愛離開羅切斯特后，圣約翰曾向她求婚，要求她與自己一起去印度傳教，簡·愛拒絕了他。因為她篤信，婚姻是愛情的產物，是自由而神圣的結合，不應被沉重的宗教使命所異化，不應成為宣揚宗教的工具。后來，簡·愛終于鼓起勇氣重新去尋找羅切斯特，即使他斷了一只胳膊而且失明了，她依然深愛著他。唯有平等、獨立，才能讓愛獲得永恒。

渴望平等與自由，加上頑強的反抗意識，使簡·愛從寄人籬下的孤女逐漸成長為獨立的知識女性，最終實現了自我價值。蝶變后的簡·愛散發著優雅奪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