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文
摘 要:司馬遷提出“發憤著書”說,認為歷史上很多偉大的作品來源于其作者“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也”,當作者無法在現實生活中實現其政治抱負或遠大理想,唯有借著書來抒發他的“憤懣”不平來實現他的人生價值。元代廢除科舉制后,文人郁郁不得志,使得元代戲曲呈現出風格激烈壯闊直抒胸愁,在神仙道化中隱晦嘆愁和借男女情愛反禮藏愁的三種特征,這也正是元代文人對于發憤著書理論的實際體現和應用。
關鍵詞:發憤著書;元雜劇
元王朝是一個少數民族政權,漢族文人失去了仕進之路,又別無謀生之途,面對社會的歧視,他們憤而著書,紛紛把精力和才華投入到戲曲創作中,利用這種新興的文藝形式批判現實,傾訴一腔悲憤,抒發內心的憤懣之情。這種因憤懣不屬于某一個人,它屬于一群人,或者說屬于元朝一個社會階層。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種憤而著書造成元雜劇作品文化層次的快速提高,并使之升華為時代文體,在客觀上促成了中國戲曲的黃金時代。縱觀元代文人發憤著書的歷程,大約呈現出下述的三種特征。
一、以關詞為首激勵而少蘊藉
在元代眾多杰出雜劇作家中,關漢卿名號又最為響亮,他以前驅者的勇力,多產而高質的劇作和絕妙的形式技巧帶動著元代文人隊伍的整體前進,他是“發憤著書”的最佳寫照,用其高昂的抗爭精神,激勵鞭策著后人,把雜劇創作這一代文學藝術實踐引向輝煌。關漢卿形容自己是“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關漢卿“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的憤懣的抒發。關漢卿在特殊歷史境遇下,對于黑暗現實的批判,對于漢家正統信念的無比執著,都在這里得到了宣泄。
除了關漢卿外,整個元雜劇都呈現出這種激烈的感情宣泄。宣泄是元雜劇作家群體中典型的創作情緒。他們把自己對世事的憂憤,對正義的渴望,對傳統精神的反叛,統統訴諸雜劇創作中[1],這種“發憤著書”正是元代文人們尋找到一條借以抒發心靈的渠道。雜劇創作活動成為精神寄托的家園。
元朝文人不僅描寫底層人民的吶喊,更是重構了文人的形象。以王實甫的《破窯記》,無名氏的《漁樵記》為例,以文人為主人公的作品,幾乎無一例外,都窮形盡相地描摹了文人生活的窮困潦倒[2],占據劇作中心畫面的,往往不是具體的生活環境,而是作品中主人公憤懣的嗟嘆,可以說元朝戲劇史正是集聚了文人的苦難,文人用這種直抒胸臆的激勵之詞在文學道路上負重前行。
二、神仙道化中縹緲的郁結之氣
伴隨著激勵情緒的是元雜劇作品中濃重的郁結之氣,另一部分無法脫離現實的元雜劇作家,將“發憤著書”的心靈歸宿寄托在虛無中,這并不是一種消極的虛無,這也是一種對黑暗社會的反抗的方式。這其中又以馬致遠的神仙道化劇最為出名。馬致遠的筆下,無論是執著于功名的鐘離權,還是時刻關注著興亡更迭的呂洞賓,或是懷才不遇、到處碰壁的張鎬,盡管表面上展現的是神仙的逍遙快樂,但究其本質并不是像莊子那樣超脫自在,真正以安時處順為生活狀態。而是一種對人間的留戀和入世不能的憤懣失望,馬致遠寫三上岳陽樓時嘆道“我勸你世間人休爭氣,及早的歸去來兮。可乾坤做一床黃細被,單搦著陳挎睡。”
縱觀古今眾多文人,仕途失意后走向歸隱的不在少數。前朝文人隱居山林,元代文人往往選擇“市隱”,選擇與市民同甘共苦,這種情境下的隱逸讀來沒有超脫之感,反而有種諷刺之情。這正是一種無法入世又不愿出世后自欺欺人的憤而著書。這種特色構成了元雜劇作品的另一種基調,激勵宣泄后卻無力改變現實的無力,這種“憤”作為時代負壓下的精神產物,具有特殊的沉重色彩。
三、王詞善抒情借西廂反禮教
從直接判社會的黑暗,到借得道修仙抒發愁苦,元朝戲曲作品還有另一大特征,他們用一顆苦怨悲憤之心去尋找生活中美好的寄托 。如果說,元雜劇的現實性與激烈性以關漢卿為代表,那么,其浪漫性與溫情性一面的最集中體現就非王實甫莫屬了。而王實甫的功績在于,他借鶯鶯與張生的故事,寫出了封建時代千百萬青年在封建禮教壓迫下的痛苦體驗,并將反抗禮教結晶成的愛情本身,寫出了曾經被歷史封埋了多少代的人性內容。可以說,這不僅是元雜劇歷史上的第一次,而且是整個中國文學史上的第一次。《西廂記》里第一次正面提出了以“有情”作為婚姻基礎的理想。 他重點描寫了青年男女彼此間的天然吸引與心心相印,并對這種吸引所形成的沖決禮教束縛的力量進行了由衷的謳歌,這種對人欲的追求正是起源正是來自對“存天理,滅人欲”的“憤”。
除了《西廂記》,白樸的《墻頭馬上》也是元代文人借愛情的反抗抒發心中的“憤”。
四、結語
綜上所述,元代文人創作從三個方面展現的“發憤著書”這一理論 :一是風格激烈壯闊,批判社會,直抒社會黑暗之憤,二是在神仙道化中隱晦嘆愁,消解不能入世之憤,三是借男女情愛反抗禮教,表達被封建禮教壓迫之憤。元散曲無論從創作群體、創作思想、內容以及語言風格而言,都積郁著元代知識分子面對時代更迭、社會政治劇變以及個人地位遭遇而產生的一腔勃勃憤懣之情,這種情緒是元代知識分子的集體無意識,也只有在特定的時代條件下才可能產生。可以說,元代的雜劇創作正是對司馬遷的“發憤著書”的理論做出的正確實踐,并為后人留下了一筆寶貴的文學財富。
參考文獻:
[1]廖奔,劉彥君.中國戲曲發展史[M].山西教育出版社,2000.
[2]周君.從“發憤著書”說看元代散曲創作[J].戲劇之家,2016(22):252-253+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