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佳妮
摘要:內藤湖南1的《中國史學史》是他對中國的歷史和史學典籍進行研究并加之個人見解的高屋建瓴之作。本文旨在分析該書的一些突出特點,將其與國內兩位史學專家的類似著作進行比較,得出其對中國的史學研究方面的幫助,并稍談其不足之處,以期表現內藤湖南史學造詣之精深,《中國史學史》對中國的史學研究意義之重大。
關鍵詞:《中國史學史》;內藤湖南;史學研究
《中國史學史》于1949年由日本弘文堂出版,作者是被譽為“日本東洋史學界學術巨擎”的內藤湖南。該書原為內藤湖南在日本京都大學進行的三次授課的講稿,是在內藤湖南去世后由他的兒子內藤乾及和學生神田喜一郎共同整理出來的。全書在中國史學史和文獻學方面均有展開,主體內容共12章,對中國上古至清代的史學做了一個整體的描述,內容詳實,蘊含的史學信息較多,足以見得作者深厚的學術功底。《中國史學史》后被留日學者馬彪翻譯為中文版,于2008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以饗中國讀者,成為“日本中國史研究譯叢”中的經典之作。
一、《中國史學史》的突出特點
內藤湖南的《中國史學史》做到了整體把控和細節剖析相結合。內藤湖南善于從整體上來把控史學研究,分析史書撰寫的演變,拎出一條主線。他認為中國古代的史書,如《史記》、《漢書》、《三國志》等中的主張是一貫的,代表的都是中國古代史書編纂中官方的一家之言。而從《晉書》、《隋書》起,史書編纂傳統又從國家事業轉向分纂。同時,內藤湖南也注重考察細節,在考證歷史時要求能夠互證或從旁佐證,孤證不立。在解釋《詩經》時,從一個小的角度不斷深入探究,不單單列出《詩經》的三種主要形態,還更進一步地挖掘三種形態產生的背景、發展的過程以及蘊含的價值。如此,內藤湖南較好地將整體把控與細節剖析結合起來,既能呈現宏觀的演變,也能做到對細微之處的鉆研。
《中國史學史》體現了將史學同時代聯系起來特點。比如內藤湖南在書中高度認可歐陽修在《新唐書》中設置《宰相世系表》,在《新五代史》中設置《義兒傳》和《伶官傳》的行為,認為替這些人專門置表設傳可以反映出當時的時代特色。2這就表現出內藤湖南對史學需要符合時代背景的要求,極具前瞻性。確實,史學的發展不應是僵化的,史學唯有隨著時代的變動不斷增添新內涵,剔除不合時宜之處,才能破除局限,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均能熠熠生輝。
《中國史學史》還廣泛吸納古今史料。內藤湖南雖為外國人,但他對中國的史料卻十分地熟悉。在書中,不僅有他親自對敦煌和滿蒙文獻的勤懇鉆研成果,還引用了當時中國的考古新資料和研究新成果,如他將王國維和羅振玉在甲骨文方面的最新研究成果融入到對史學的考察中。這點在《史書的淵源》一章表現得最突出,內藤湖南在這一章中廣泛運用中國古代的文史資料,對各史學脈絡和歷史淵源細細推敲、反復拿捏,體現了司馬遷所說的:“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
二、《中國史學史》與國內類似著作的比較
中國近代著名歷史學家金毓黻也著有一本《中國史學史》,同內藤湖南的著作成書時間相近,且兩者均為大學授課內容的合集,都重點闡述了清代的史學。相較之下,兩者最大的不同在于,內藤湖南更講究將中國史學的演進置于社會、文化,甚至是政治大背景下,視野是比較開闊的。而金毓黻則是以比較傳統的方式,著眼于史學材料來考辨中國史學的演進。綜合來看,內藤湖南的《中國史學史》所呈現的思維要更開闊些。
此外,中國史學專家瞿林東也在中國史學史研究方面頗有建樹,其《中國史學史綱》成就極高。相較之下,內藤湖南和瞿林東在中國史學史方面最值得比較的點便在于他們對中國史學史分期上的看法。前者受文化史觀影響,將中國史學史劃為四段,分別為:從有“記錄”開始到兩漢《史記》出現之前;真正的中國史學史階段:從兩漢到六朝;中國史學史的“第二階段”:從六朝末到唐代;史學新潮流時期:宋代至清朝時期。而后者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引領下,將中國史學史劃為九個時間段,分別為:先秦時期史學興起;秦漢時期正史創立;魏晉南北朝史學多方向發展;隋唐五代史學的轉折與創新;遼宋金史學意識的深化;元代多民族史學發展;明代史學向社會深入;清前期史學;清后期史學。兩相對照,可以得出,后者是對前者的繼承和發展,即內藤湖南的《中國史學史》中的史學分期為我國學者瞿林東的進一步探究提供了參考。
三、《中國史學史》對中國的史學研究裨益良多
《中國史學史》是中國史學史研究方面的開山之作,其中蘊含的史學意識至今仍意義非凡。受其影響,中國史學界也逐漸開始以一種動態發展的視角來研究一些史學現象。在對一些史書和歷史人物的評價上,不再拘泥于一個特定的背景,而是分別考察不同時期和不同勢態下的不同情況,如在對《史記》的評價方面,會綜合各代人的評價,以一種動態發展的視角來連續審視。
內藤湖南的《中國史學史》體現了日本學界對中國史學的關注,將中國史學一直以來對日本史學的影響表現得淋漓盡致。但其實這本書呈現的是受西方思想影響下的日本學者的思維世界中的中國史學史,它反過來又影響著中國的史學研究,提供了一些新的視角,比如上文中提到過的將史學研究置于廣闊的時代大背景下和以文化觀指導史學歷史分期等。《中國史學史》好比原料來自中國又運用西方技術在日本打造的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在成型后又回到中國,打開了一扇史學研究的大門,使門內門外的人能夠相互交流。
時至今日,內藤湖南的《中國史學史》對中國的史學研究仍具極大的借鑒意義。不止該著作中的內容能夠為從事相關研究的人提供借鑒參考,內藤湖南的治學方法也同樣值得我們學習。
此外,該書也在警示我們,內藤湖南作為外國人尚對中國的史部典籍如此熟悉,實在令國人汗顏,我們應當力爭趕上,不可自餒。
四、《中國史學史》的不足之處
全書的敘述偏口語化,不夠書面。《中國史學史》畢竟是根據當時京都大學聽課學生的筆記整理而得的,所以帶有一定的講義痕跡,有很多穿越之語。如書中對“唐宋變革論”的闡述,從漢代至元代一直都有提及,給人些許雜亂之感。又因為記錄的是內藤湖南口頭表達,所以很多地方的表達還是比較粗疏的。再加上翻譯的再次傳達,就將這偏向口語化的缺陷放大了,比如附錄《章學誠的史學》的開頭部分,便讓人看得云里霧里。
成書時間久遠,許多舊觀點已被取代。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和各項史料的更新,《中國史學史》中提出的許多觀點在現在已經被推翻。如書中第二章中關于《周禮》部分的內容,已然為閻步克先生的《周禮》戰國說所取代。內藤湖南所闡述的《四書》的史學價值也隨著大量文獻的出土而不斷豐富。此外,在新的歷史觀的指導下,《史記》的地位和作用較之內藤湖南的表述也有了變化。
五、結語
瑕不掩瑜,《中國史學史》不愧為“人類第一部《中國史學史》”3,對整個中國史學史的研究有著引領作用。掩卷之余,我仍深嘆作者的博學多識和孜孜不倦的鉆研精神。這部傾注內藤湖南晚年心血的著作,為中國史學史的研究提供了不少借鑒經驗,意義重大。我們需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學習其中可以為我所用之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誠不我欺。
參考文獻:
[1]內藤湖南:(1866—1934),本名內藤虎次郎,曾任大阪朝日新聞社記者,多次造訪中國,后曾任京都帝國大學文科大學教授,是日本“中國學”創始人之一
[2](日)內藤湖南,馬彪譯:《中國史學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57頁
[3]朱志先、張霞:《“人類第一部<中國史學史>”——讀內藤湖南<中國史學史>有感》,《文化學刊》2011年第2期,第18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