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恂驊
摘要: 白居易蘇杭時期創作了許多佛事詩文,這些詩文從多方面展現出白居易對佛教的崇敬,其間體現的禪意理趣頗耐人尋味。
關鍵詞: 白居易;佛教;詩文;禪趣
白居易在蘇杭時期與僧人交往最多,據筆者統計,涉僧佛之詩就多達22首,散文2篇。白居易的佛事詩文籠統地來說,可以歸納為表現對佛教的崇敬,這是一般意義上研究這些詩文的辦法。如果這樣概括,就是僅從主題層面而言,無法細細探繹每一首詩的禪意理趣,更無法歸納出這些佛事詩文一般的表現藝術,是有所欠缺的。因此,探繹這些佛事詩文的表現藝術和禪意理趣,是挖掘此類詩文的價值所在。
筆者認為,白居易蘇杭時期佛事詩文的表現藝術可以歸納為如下六個方面:
一是寓言談禪。佛教擅長譬喻的說理方式,佛經往往都是用寓言故事來講述的。樂天在佛事詩文中也善于化用佛教寓言來表達自己的信仰。《寓言題僧》云,“劫風火起燒荒宅,苦海波生蕩破船。力小無因救焚溺,清涼山下且安禪。”在樂天看來,人世間遭受劫難惡火沉淪苦海在所難免,個人就像荒宅和破船一樣在其間游蕩。個人的力量難以在火災和溺水中得以自救,只能皈依佛門才能解脫。從全詩來看,這是一種對佛教皈依觀念淺顯的闡釋,樂天能深入理解這種皈依的觀念并且用寓言的方式反饋給僧人,表現了他對佛理的精研。借紅石榴花之色喻天魔女也是白居易理解禪意的一種方式。《題孤山寺山石榴花示諸僧眾》云,“色相故關行道地,香塵擬觸坐禪人。瞿云弟子應知否,恐是天魔女化身。”這是一種戲謔的說法,將紅石榴花的顏色與天魔女之色聯系起來,天魔女之色代表色相。石榴花開在坐禪人周圍,象征著色相對參禪的阻礙。《題靈隱寺紅辛夷花戲酬光上人》云,“芳情香思知多少,惱得山僧悔出家。”參禪人務必要摒棄一切誘惑才能達到參透禪理的目的。樂天對佛教的色空觀念也有自己的解釋方式,《感悟妄緣題如上大人壁》云,“弄沙成佛塔,鏘玉謁王宮。彼此皆兒戲,須臾即色空。有營非了義,無著是真宗。兼恐勤修道,猶應在妄中。”樂天在這里表達了這樣一種觀念:一生忙忙碌碌,實際上轉眼為空,還不如清靜無為,能避免勤修的善道應在妄中。如果仔細看來,這首寄給如上大人的佛理詩,似非在談禪,而在言道。道家倡導清靜無為,順應自然,恰與樂天的理解吻合。這種以道論禪的方式,展現了樂天謀求禪道調和的姿態。
二是美飾高僧住所和形象。樂天對佛教的喜愛常常演變成對高僧及其住所的美化,他希望通過這樣的修飾來傳達自己對于高僧的傾慕。一種是對仙境香氣環境的仰慕。“東澗水流西澗水,南山云起北山云。前臺花發后臺見,上界鐘聲下界聞。遙想高僧行道處,天香桂子落紛紛。”在樂天看來,靈隱天竺寺簡直是一個仙境,這里東西澗水溝通,南北云彩合璧,前后花朵相映,天竺寺上面的鐘聲響起下面就會聽到。高僧在這里行道修法,天香桂子紛紛散落。一種是對清幽冷寂環境的仰慕。“頭陀禪寺宿西峰,百尺禪庵半夜鐘。煙月蒼蒼風瑟瑟,更無雜樹對山松。”西峰頭陀禪寺坐落在蕭蕭北風之中,除了山松沒有一株雜樹,這和天竺寺香氣繚繞,澗水層出,云彩環抱的環境大有不同。但是從這首詩來看,白居易對清幽冷寂的居所也有自己獨特的偏愛。此外,樂天還十分注重美化高僧的形象,“五夏登壇內殿師,水為心地玉為儀。正傳金粟如來偈,何用錢塘太守詩?”樂天眼中的永瓘上人心地是水做的,儀表是玉砌成的,手里持有金粟如來偈語,儼然是一副神仙模樣。
三是宣揚佛教遺跡的靈性。謝靈運少年時曾寄住在錢塘,天竺寺前的翻經臺記錄了他翻譯北本《涅槃經》的過程。白居易游覽天竺寺見到翻經臺時,寫了一首《翻經臺》詩,頌揚翻經臺的靈性。“一會靈山猶未散,重翻貝葉有來由。是名精進才開眼,巖石無端亦點頭。”這首詩把翻經臺寫得十分可愛,富有生氣。翻經臺仿佛有靈性一般,對謝靈運的翻譯表示認可,點起頭來。
四是佛教遺跡與歷史感喟結合的懷古詩。靈巖寺是春秋時期吳王為西施營建的吳館娃宮的位置所在。白居易在蘇時經常造訪靈巖寺,他自言“一年十二度,非少亦非多”。靈巖寺是佛教圣地但又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蘊蓄著吳地的根脈,這里常常勾起白居易對吳王西施故事的追憶。“娃宮屐廊尋已傾,硯池香徑又欲平。二三月時但草綠,幾百年來月空明。”吳館娃宮有著名的鳴屐廊、硯池、采香涇,但白居易來時都已經坍圮,留下幾處遺跡供人憑吊。這不禁令人遺憾感傷,“今愁古恨入絲竹,一曲涼州無限情。”隨從的侍女吹奏起一曲涼州,讓人心悲慟神。
五是結社講經的宏大敘事。《華嚴經》是杭州地區龍興寺和靈隱寺經常要講誦的佛教經典。龍興寺僧南操為弘揚《華嚴經》曾許下諾言,使“白黑眾中勸十萬人,人轉《華嚴經》一部,十萬人又勸千人,人諷《華嚴經》一卷。”為此自己結社齋戒形成《華嚴經》社,每歲四季月,聚眾講經,聲勢浩大。
每歲四季月,其眾大聚會。于是攝之以社,齋之以齋。自二年夏至今年秋,凡十有四齋。每齋,操捧香,跪啟于佛曰:愿我來世生華藏世界,大香水海上,寶蓮金輪中,毗盧遮那如來前,與十萬人俱,斯足矣。又于眾中募財,置良田十頃,歲取其利,永給齋用。
南操對于結《華嚴經》社可謂傾盡心力。他一年四次舉行大聚會,十天之中齋戒日多達四天,每次齋戒都要向佛祖重申自己“聚十萬人傳經”的愿望。募財置田取利供給齋用,永續不絕。南操這種高遠的志向終于實現,讓白居易贊嘆不已。
六是高僧薄葬的贊許。佛教講四大皆空,高僧死后不追求厚禮重幣而追求薄葬,往往能引發時人的贊許,如信大師便是其中的一位。圣善寺僧人領如信大師遺囑向時任蘇州刺史的白居易求功德幢記。“穴之上,不封不樹,不廟不碑,不勞人,不傷財,唯立佛頂尊勝陀羅尼一尊。”如信大師是洛陽圣善寺的住持,而圣善寺又是當時京都著名的佛教圣地,他在當時京都佛壇的影響力是巨大的。然如信大師死后不塔不祠,唯作功德幢,記述自己的生平,其廉潔樸素為眾多佛門弟子樹立了標桿,得到白居易熱情地贊美。
參考文獻
[1][唐]白居易,謝思煒校注.《白居易詩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版.
作者單位:江蘇省昆山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