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孝聽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江南以富饒之地、魚米之鄉久負盛名,人杰地靈自然不言而喻。都說江南的水是溫柔的,生活在湖畔的人兒靠水吃水,如魚得水。
北緯31°39′,東經120°37′ 陽澄湖畔養蟹人
坐標北緯31°39′,東經120°37′,是陽澄湖中心湖區,有著1.6萬畝螃蟹養殖基地,每年蟹季,這里燈火通明,好生熱鬧。而40年前,陽澄湖還是一片汪洋,漁民不上岸,以船為家,靠捕捉野生魚類為生,經常會有農民拿著大米和鹽來以物換物。漁歌天籟,一派“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漁家生活。
如今這里已經變成網紅打卡地。金秋十月,秋風起,蟹腳癢,全國各地的食客趕來賞味陽澄湖大閘蟹,養蟹人老殷是陽澄湖土著,見證了這片沃土從無人問津的漁村到全國聞名的旅游勝地。
80年代末,從農民慢慢轉變成漁民
老殷家世代以種田為生,也過養魚,做過魚網,跑過水運。1987年左右,政府開始在陽澄湖投放蟹苗,他便跟著姐夫去倒賣螃蟹,慢慢地從農民轉變成漁民。1995年,國家開始鼓勵圍網養殖大閘蟹,需要每家自掏腰包,購買蟹網和毛竹,很多人不愿意養,因為交通不便利,蟹的供給量遠大于需求量,前幾年都是虧錢的。但是據說當時有聰明人愿意花點錢,圍網養蟹,所以現在有基地的都是當初圍網的那波人。
老殷感謝政府規劃造路,鏈接了陽澄湖村民和外界的往來。他說:“以前到蘇州市里要么走土路,要么去碼頭擺渡,或者劃船,劃船到婁門得花4個小時;現在澄林路轉中環再轉東環,開車只要半小時;3路和87路公交車直達觀前街;中環北線到星湖街,去園區僅半小時;另外,青劍湖馬上要通地鐵了,交通四通八達。”
有了交通,就可以把蟹賣到城里,再加上如今越來越發達的物流,陽澄湖的村民也日漸走上了發家致富之路。“澄林路是去年剛修的,很漂亮。這些年,政府重視新農村改造,蓮花島游艇碼頭也規劃得很好,我們希望借著時代機遇,將優質的農產品傳送給更多的人。”老殷如是說。
從蟹苗到饕餮美食,養蟹人的四季
養殖業很辛苦,雖說蟹只吃一季,養蟹人卻要忙四季。一只大閘蟹從蟹苗到能夠上餐桌,要經歷五次蛻殼,每次蛻殼時間基本固定,蛻殼期間需要減少喂食,清理水草,每個階段都要看好。
老殷介紹,一、二月份種植水草,同時放蟹苗;三月到五月護理水草的同時要給螃蟹增氧,因為螃蟹的翻倍率跟氧氣有關;六、七、八月份,高溫、臺風天更要多加注意,檢查圍網有無破損以及固定水草,防止臺風吹走水草;九、十月份,開捕節后開始捕撈;十一月份,大閘蟹性成熟,產子后要把蟹苗送到長江沿海口培育;十二月底開始清塘,為來年一月份投放蟹苗做準備。
一年四季,與蟹為伴,老殷坦言自己很享受這種生活,他說養蟹很有趣,“三月份,水很清澈,一眼能望到泥土、水草和蟹,蟹像指甲蓋一樣大,定期投喂淡水魚、玉米等食物,看著它們慢慢長大,這種感覺很奇妙。”
每年大閘蟹豐收季,老殷還肩負著看蟹的重任,在湖中央的小木屋里,煮兩只蟹,喝點小酒,吹吹風,“夜晚的燈光很美”,老殷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一千畝標準養殖基地,給蟹冠以品牌
以前螃蟹都賣到批發市場,再經蟹販子倒賣,到消費者手里的蟹已經經過幾道手,價格也是蹭蹭地漲。近幾年,有能力、有情懷、有抱負的青年人回歸農村,打通了一條生產、銷售、物流運輸通道。
2015年,老殷的連襟徐皓運用在外企學到的管理知識,聯合周邊蟹農對大閘蟹實行標準化養殖,并創立了蟹皇府品牌,做到統一管理,慢慢贏得了終端市場的口碑,線上、線下聯動。在2018蘇州相城陽澄湖旅游節暨陽澄湖大閘蟹試捕儀式上,雖然開捕節還沒開始,但是憑借良好的口碑,蟹黃府已贏得了3萬箱以上的預約訂單。
說起品牌化運營,徐皓直言此前在汽車行業工作,經常會請客戶、朋友來陽澄湖吃蟹,大家對他們家的蟹很認可,漸漸地他發現有大量的市場需求,由于螃蟹銷售季很短,沒有品牌,難以讓大家記住。因此想到了創立自己的螃蟹品牌,方便傳播。
“B to C”的模式,不但提升了性價比,也使得品質有保障。記者了解到,捕上來的蟹需要養6-8小時再發貨,物流冷鏈全程保障,這樣一來,到消費者手里的蟹就足夠新鮮啦!
漁家面館太湖十八澆守灶人
在太湖光福鎮漁港村,有一家名為“太湖十八澆”的面店,凌晨12點,店里還很熱鬧。食客們有的從無錫,有的從上海,有的從蘇州市里趕過來,就為了嘗一碗炒澆面。蔣兆仁,太湖十八澆老板,和他夫人一人下面,一人炒澆,黃金搭檔,15年,把“十八澆”做成了網紅店。
記者采訪的間隙,蔣兆仁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捕魚證,他說剛才午睡的時候,村里打電話來讓他去還證。因為太湖十年禁漁,漁民們需要交還證件。蔣兆仁今年62歲,出生在船上,17歲就跟著祖輩出去捕魚,對船的感情很深。
50年前,漁港村是一座孤島
1968年,蔣兆仁跟隨家人從東山遷居至漁港村,那時候漁港村還叫紅湖山,是湖中村,算是一座孤島,出行靠船。村民以種田、養魚為生。
“以前的魚池都是在農田里開墾出來的,我的祖祖輩輩都是太湖里捉魚的,靠天吃飯,聽收音機,根據天氣預報出船,記憶中半夜有人一聲令下,大家就都起床去捉魚,太湖一片漆黑,劃船要靠風,那時候的天氣預報沒有那么精準,有時候捉魚還會遇到閃電,一道亮光劃破天空。”
蔣兆仁回憶稱,小時候出去捕魚的船都是木船,還是連家船,大船睡人,小船捉魚、捉蝦。1984年開始逐漸機械化,80年代末換了水泥船,后來又換上了鐵船。機械化之后,捉魚可以當天來回。
太湖里有一座平臺山,漁民們每年出船前都要帶上豬頭和小菜去燒香,蔣兆仁說平臺山有一個禹王大王爺,被太湖漁民稱之為湖神,保佑漁民出船平安。
歲月變遷,漁港村不再是一座孤島,通了路之后,它漸漸有了和外界的往來。起初,村民們上蘇州要走2個小時到光福鎮,再坐小巴去市里。現在漁港村每天有四到六班車到蘇州,64路直達蘇州南站;65路公交車可以坐到木瀆,再換乘地鐵。開車走蘇福路到蘇州市里也很方便。蔣兆仁眼看著蘇福路越變越寬,從石子路到石板路到水泥路再到瀝青路。
“我十幾歲的時候,穿著套鞋在村里走路,經常被爛泥黏住,只好赤腳走。現在變化實在太大了。”他說2010年開始,隨著太湖產量增多,漁港村變化越來越快,這十年漁民收入提高了,開始造房子,買汽車,“你早七八年來,地面車子根本沒有那么多。”蔣兆仁如是說。
捕魚捉蝦做船菜,
15年前搭起灶臺開面店
以前蔣兆仁一直在太湖捉魚,一直到1986年,開始跑運輸船,把西山的開山石頭運到蘇州水泥廠。1998年,運輸生意日漸清淡,他索性把船賣了,在太湖二號橋水產市場邊上做起了船菜,做了兩年生意不景氣,又買了臺挖掘機,跑蘇北工地接活,眼看沒有結余,便賣掉機器回蘇州,在水鄉街附近的浴場給人家燒飯。
由于一直沒有找到好的行當,2005年,蔣兆仁回到漁港村,和夫人在家里開起了面店,用門板撐起了五、六張桌子,蔣兆仁坦言前幾年很辛苦,夫妻倆從傍晚5點一直做到凌晨12點,最少一天營業額只有130塊。
“2006年是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女兒上大學,支出大,以前賺了幾十萬花得差不多了,那時候一天營業額做到800塊我們就開心得不得了。”蔣兆仁說那時候面店是做半年,休息半年。每年4月25日開始歇業,4月28日開船出去捉蝦。而且一開始面店也并沒有名字,食客基本上都是村里人。“晚上10點—12點,捉魚的回來,會來吃碗面。”
營業額從100到10000,旅游帶動了人氣
從15年前只有6、7個澆頭,到現在有30多個澆頭,一碗面的食材翻了幾倍,營業額也翻了幾倍。2014年的大年初八晚上,來光福燒天香的人過來吃面,當晚營業額就做了3700塊。蔣兆仁說面店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有了明顯起色,他感激光福、東渚、鎮湖的旅游業帶動了人氣。2015年,面店日營業額能做到7000多塊;2016年,日營業額更是達到了15000塊;現在,日營業額可以保持在10000塊左右。
2016年,食客給面店取名“太湖十八澆”。那一年,蔣兆仁將原先的平房改建成2層樓房,開始有了午市。靠湖吃湖,太湖禁漁前,每年9月1日到12月底,每天都有船停在岸邊,只需隔夜與漁民講好,第二天就能買到剛捕上來的鯉魚、鰱魚、銀魚、白蝦等新鮮水產。
今年太湖禁漁后,則要到菜場購買水產。
從一開始的只做半年到現在全年無休,蔣兆仁夫妻倆誰也沒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凌晨12點半打烊,收拾到2點,3點上床,睡4個小時,最晚8點起床,開始備菜。平均每天可以吃掉100斤魚,最多一天可以吃掉50斤青菜,今年國慶期間最多一天吃掉了460斤面,生意火爆到站著吃。
蔣兆仁的夫人感慨道,“以前來吃面的都是村里的熟人,現在很多人從外地趕來吃,有年紀大的特意坐公交車從蘇州來的,也有從外地半夜趕過來的,我們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今年和妹妹一家合伙,周末又雇傭了3個臨時工,除了疫情被迫停業45天,到現在沒休息過。”
手剝蝦仁、蘿卜燒魚是他們家的特色,有機會去的話,不妨賞味一番。
“移民”的技術滸墅關種雞頭米的職人
雞頭米這幾年很火,被稱之為水中貴族,價格不菲。不過小峰卻對它沒什么好感,作為土生土長的蘇州滸墅關人,雞頭米充斥著他兒時的記憶,從小就看著父母種植雞頭米,實在是太辛苦了。
萬萬沒想到,長大后他會接管這差事。起因是有一次他母親身體不適,他負責去田里給父親送飯,忽然意識到父親年紀大了,不忍他這么辛苦,便說“我幫你一起弄吧”,此后就跟著父親學起了種植、采摘雞頭米技術。
他笑稱自己應該是90后里第一個種雞頭米的。
取經城南黃天蕩,“移民”滸墅關
水城蘇州,理論上只要水塘、洼田的地方都可用來種雞頭米。葑門之外斜塘、車坊等地頗有名氣,而城南黃天蕩是蘇州最早種植雞頭米的地方。20年前,小峰的父親在那里學習了雞頭米種植技術,然后把技術帶到滸墅關,成了滸墅關最早一批種植雞頭米的。
雞頭米這個東西,也是近兩年比較流行吃的,以前福建莆田人吃雞頭米,他們稱之為“芡實”,是一種干的雞頭米。老蘇州也會吃,別的地方基本上都不吃雞頭米。
那么雞頭米到底是什么呢?又是怎么來的呢?
雞頭米是“水八仙”之一,因為果實剝開之前像“雞頭”,里面的自然就叫“雞頭米”了。
小峰告訴記者,正常每年雞頭米會經歷八批采摘,當年的雞頭米,在第四、第五批狀態最好的時候,會留下一些種子,到明年三月份開始育苗,半個月變成小苗之后,再放到秧田里面再培育半個月,待它變成像小碗蓮一樣的葉子之后,再移栽到大的田里面,等到七月底、八月初開始采摘,正常為期兩個月,采到10月1號結束。
事實上這兩個月正值高溫酷暑,大伏天白天作業很容易中暑,所以只能選擇晚上采摘。但是晚上蚊子很多,實為辛苦。
采摘300株芡苗的成熟果實,僅需1小時
穿上套鞋,戴起手套,提著一只竹筐從岸邊走向水田深處,將竹筐放至水田中“雞頭米”葉上,水沒過套鞋,帶著自制竹制工具,先用它劃開巨大的“雞頭米”葉,接著將葉子的一半翻轉到水面上,葉的背面長滿了堅硬的刺,每片葉子的水下部分都藏著0-3顆“雞頭”。
小峰說,憑借經驗,就能判斷它們是否成熟,然后用工具割下成熟的果實,未成熟的則放回水中,待下一批成熟時再來收獲。
“如何割下果實也是有講究的,并不在莖處割斷,而是在果實上,從連著莖的那一側切下薄薄的一層皮。這樣做是為了防止田間的水流進芡苗的莖中,一旦有水進入,芡苗就會爛根。采下的果實放入竹筐中,這一株就暫告一段落。”
每當竹筐快滿時,便上岸把果實一股腦兒地倒進準備好的大編織袋中,之后跳進田中繼續采摘。采摘完一塊水田中300株芡苗的成熟果實僅需1小時,但小峰和父親要趕在太陽當空前,采摘完六片水田,工程量浩大。采完之后還要趕緊回去把雞頭米剝出來,因為天太熱,放久了水分蒸發,就會影響口感。在小峰的觀念里,做好品質是基礎,昧良心的事絕對不做,保證貨真價實,是他一直會秉持的職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