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鷹的老人

王慶和

那天早上，他

獨自架起鷹

走上了屋后最高的山頂

望著

白雪映襯的藍天

一層又一層的山巒

輕輕地撫摸著鷹的翅膀

然后，卸下鷹尾的鈴鐺

解開腳腕的繩索

揚臂一揮

把鷹放飛了

鷹在頭頂盤旋

沒有獵獲的目標

沒有追捕的對象

沒有俯沖的激情

白云悠悠

天空湛藍

原野上一片蔥蘢

鷹還在頭頂盤旋

久久不愿離去

舒展著輕盈的翅膀

試圖?？吭跍嘏母蹫?/p>

他揮揮手，再次地

揮了揮手，蔫蔫地

走下了高高的山頂

一個放了大半輩子鷹的老人

一個把鷹當成寶貝的老人

把鷹放歸了藍天

把鷹放歸了山野

他知道

那是鷹該去的地方

鷹飛走了

他的靈魂好像也跟著飛走了

昨天，他把最好的瘦肉

切成細條——喂了鷹

他和鷹說了

吃了這頓，就得靠自己了

渴了、餓了、冷了、熱了

他再也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鷹似乎明白了他說的一切

足足二兩瘦肉

吃得一絲不剩

偶爾還發出一聲滿足的鳴叫

把陪了大半生的鷹放歸山林

他足足下了半年的決心

年輕時，他和

伙伴們套住了山鷹

在父輩的調教下

他把鷹熬成了朋友

他把放鷹的日子熬成了山歌

也把自己熬成了古稀

那些年，他和

攆山的伙伴

還有那條忠實的攆山狗

在雪地、山林里穿越

把難熬的苦澀日子

過成了烈酒和詩行

這些年，鷹

已不是他獲取山珍的仆從

而他，儼然成了鷹的仆從

他把最好的瘦肉

都讓給了鷹

還時常架著鷹

在山間、村口巡視

就像一個忠實的大臣

他把鷹放了，放歸了山林

落寞的日子里，他又

獨自走進了密密的山林

抑或站在高高的山頂

看白云悠悠

看林海茫茫

他慢慢地走下山頂

夕陽正紅

（漢中市南鄭區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