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

地名有多重要?不消說。外地人初來乍到,通過地名定位,通過地名了解、觸摸當地的文化。本地人則通過地名尋找文化、身份上的認同感,“你小時候住皮市街?我外婆也住皮市街。”
吳文化地名不僅是個地名,還涵蓋了行政區域的變遷,文化的傳承,地域的歷史,及史上的名人、故事等。要是能夠熟知吳文化地名,那也相當于把蘇州摸得很熟了。
消逝的地名
蘇州是個風雅的城市。悠久的歷史使得它的地名量異常豐富,同時可挖掘到大量內容,這又使得蘇州有很多別致的地名,帶有獨特的文化內涵。
城中養育巷,本叫“羊肉巷”,有羊肉集市,有人嫌羊肉巷不好聽,衍生出“養育巷”這個名字,但在方言里發音仍同“羊肉巷”。民以食為天,很多蘇州人曾“純真”得以為這條巷子就叫“羊肉巷”。還有條清潔路,原本是倒糞桶的人聚集的地方,以“清潔路”這個地名雅化而不失原本涵義。
一些原生態地名則體現著地方風物。山塘街附近有兩個地名“腌豬河頭”“豬行河頭”,僅根據地名就可以初斷,兩個地方與豬市、與水運相關,另一個角度也證實了那一帶曾是紅塵中一等一的繁華富貴之地。
地名記錄著城市曾有的面貌。新市路從前叫“篦箕街”,因地面以長石條鋪成,特有紋路像婦女梳頭用的篦箕。街旁的府學(文廟)前又樹著多塊記錄歷史的石碑,“篦箕街”讀著讀著就成了“碑記街”。“篦箕街”“碑記街”,都忠實記錄了周遭曾經的景象,“新市路”也是條有內涵的路。
隨著時代發展,很多包含著吳文化的地名不得不消逝。比如道前街,由原衛前街、府前街、道前街三街串聯而成,取其中一段街名命名也是不得已。每一段一個路名,實際不利于外地人定位、導航系統制作等。吳文化地名委員會專家組成員余嘉介紹,地名設置有項硬性要求,要便于交際、交流,便于百姓生活。“像觀前街原本也是兩條街,以大成坊為界,往西叫‘察院場’,往東叫‘觀前街’,現在統叫‘觀前街’。”此外,一些小街小巷在城市的建設過程中逐漸湮沒。
但正在使用著的或消逝的吳文化地名被一一記錄了下來,加以保護,待到條件成熟時使用。
保護文化氛圍
蘇州地名有很多有意思的表達。有特別多的地名加一個“浜”字,城里“上塘街”“下塘街”“橫街”特別多。閶門內下塘走一走,街上陸潤庠故宅、福濟觀、泰伯廟、崇真宮等,原生態又煙火氣,特別體現蘇州歷史。蘇州城里有5條橫街。
上下塘怎么分?怎樣才叫橫街?余嘉調查過,眾說紛紜。有說上下塘是按照河的南北分,有說一邊是商業區,一邊是居民區。關于“橫街”,有人說東西向為“橫”,南北向為“縱”,但蘇州城里的5條橫街,3條是東西向的,有2條是南北向的。這都是可待挖掘的文化寶庫。
吳文化地名的保護,一方面是延續吳文化,另一方面也為阻止怪、空、洋等新晉地名影響破壞了整個城市的原有文化氛圍。“有一點要指出,并不是傳統的、舊的才是吳文化,此時此刻只要在這個地方產生的,也都是吳文化的一部分。”余嘉說。
吳文化地名保護,先將地名錄入吳文化地名采詞庫,相當于“搶注”,否則有可能被別人用掉。而當條件允許時,某一地方有了變化,就可以使用老地名,比如地鐵站、小區、學校、道路、建筑等的新命名。
老地名已經成為了某一地方的圖騰,讓當地人產生了身份上的認同。人們通過地名記錄、展現當地的文化記憶、地域記憶。試想一個叫“太平洋花園”的地名,可能會讓本地人或熟悉本地的外地人在文化認同上產生多大混亂,“你說的地方在哪兒?”
積淀深厚的采詞庫
這里要涉及一些地名命名規則了。余嘉解釋,地名分兩塊,專名+通名。通名就是道、路、街、巷等,根據寬度定義;專名是類似“十梓”這樣的名字,要求不能以企業、商標、在世領導人,以及其他違反政策法規的、暴力的、低俗的名字命名。“路名是公共資源,不能以個別企業命名,地名可以一直流傳下去,而企業則說變就變。”
設置地名要有體系、有層級、形成系列化。比如東西向以老的自然實體命名,南北向用人名,次干道從詩詞中來,這就形成了系列化。
符合命名規則的前提下,地名設置盡量挖掘、取自于周圍的地名史。比如附近曾有茭白村、南蕩子村,可以命名“茭白路”“南蕩子路”。比如走出了歷史名人,就有了“范成大路”。“原有某河、某蕩,新命名的實體在某河、某蕩的自然實體附近,就能夠使用,但如果離得很遠,就無法使用了。再比如在一個市里面,一個地名不能重復。如果重名就要改,甚至讀音、諧音相同都不能使用。這時就可以查詢吳文化地名采詞庫。”余嘉說。
得虧吳地文化積淀深厚,一個地方可以挖掘出好多可用的地名,不然改起來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