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棟
近期以來,印度對華政策呈現出明確的調整跡象:一是,對美國、日本更加親近,不排除把印美關系上升到準同盟級別的可能性;二是,在邊界爭端中對中國更加強硬,積極實施一種“新前進政策”;三是,印度對華更加積極主動地打“臺灣牌”。這些顯著的政策變化,導致印度與中國以及一些鄰國的關系激化,邊境對峙、沖突乃至更加極端的事件也時有發生。在這些調整背后,我們必須看到自從2014年印度人民黨(簡稱印人黨)執政以來,印度對外政策已經歷了三次大的變化。
第一次變化是2014年印人黨上臺以后發生的。
與國大黨相比,印人黨更加強調印度教特性、民族主義和國家利益。一方面,印人黨實施“大國戰略”,努力實現印度的大國夢。為此,印度開始遠離不結盟運動,把過去與各大國等距離的“多邊平衡戰略”,修改成“多向結盟”的新戰略,試圖與所有國家尤其是大國發展更加密切的關系,不再顧忌這些大國間的利益糾葛。另一方面,在對華政策問題,印人黨也更加積極主動。上臺不久,印度官方就向中方提出,中國要像印度堅持“一個中國”原則那樣,堅持“一個印度”原則。在“一個印度”原則之中,中國應接受印度對藏南的占領,應承認印度對查謨-克什米爾地區的實控。在中國否定了印度的新要求以后,印度則開始不斷在邊界和臺灣問題上搞小動作。在“活力古吉拉特”這一世界最大規模的招商引資會議上,印度就邀請了臺當局的一名現職高級官員出席。
在邊界爭端上,印度也異常“活躍”。2013年李克強總理訪問印度之前,中印曾發生大規模對峙。但當時是國大黨執政,兩國還可以在訪問發生之前結束對峙。2014年印度故技重施,再次試圖借重大外交活動的機會謀取實利。在中方拒絕以后,印度干脆把對峙進行下去,在很大程度上破壞了中印間首腦外交的氛圍和成果。2017年美國總統特朗普上臺后,印度曾一度認為這是印美關系發展的一個契機。2017年的中印洞朗對峙就是在這一背景下發生的。這不僅是一次嚴重的邊境爭端事件,把中印關系拖入了新低,其實也是印度的一次戰略試探。
第二次調整是印美關系發生挫折和反彈后發生的。
印度偏離傳統的中立原則和不結盟政策以后,很快面臨新的挑戰。一方面,美國雖然努力拉攏印度,但對印度的打壓和防范并沒有停止。尤其是在特朗普政府發動的大大小小的貿易戰中,并沒有給印度特殊待遇,讓印度很傷面子。另一方面,印美快速走近,也讓俄羅斯這一印度傳統的戰略伙伴不滿,一度導致俄羅斯與巴基斯坦的關系有升溫趨勢。在這種情況下,印度調整了自己的對外政策,從倒向美國重新向多邊平衡的方向再調整。2018年4月,中印兩國領導人在武漢進行了首次非正式對話。隨后不久的6月份,印度總理莫迪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對話會上的發言中,就與美國的“印太戰略”保持了距離,重申了印度獨立自主的外交傳統。在這種政策氛圍下,雖然中國與印度間發生了一些摩擦,但是兩國領導人仍然于2019年底進行第二次非正式對話。中印兩國共同努力,以為中印關系尋找到一條新的溝通渠道。
第三次調整是在疫情和中美關系持續惡化的背景下發生的。
自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以來,印度對外政策中的“中國因素”就不斷上升,并成為印度對外政策中的主導性因素。目前,疫情使得印度在國內面臨嚴峻的經濟和社會困難,并有可能轉化為執政黨的政治壓力。這導致印度政府有了借外交矛盾來緩和國內壓力的政治動機。與此同時,不斷惡化的中美關系,又使印度看到了一種新的“機會”。一方面,印度借機向美國及其盟國轉移,不斷深化與美日等國的關系,意在以戰略選擇促進經濟發展。另一方面,印度改變了傳統的以“維護邊境地區的和平與安寧”為原則的政策,代之為利用自己在地理和人力資源方面的優勢向中國施壓的新政策,試圖迫使中國讓步。
為了實現自己國家利益的最大化,對國內外資源進行重組,本身并沒有問題。但對于大國來說,國家利益的復雜、多元和多樣本質,也使得對相關的政策算計比較復雜。政策選擇就是取舍之道,不存在沒有成本的政策選擇。從短期來看,中印之間的問題很多,有些矛盾還非常尖銳,印度與其他國家一起打壓中國的政策仿佛是合理的。但是從中長期來看,中國和印度的發展中國家、鄰國和大國的三重屬性,并不會因為短期的政策選擇而變化。
從歷史上來看,無論矛盾在一時是多么尖銳,鄰居之間的關系就是要穩定下來,因為“鄰居關系”是一種無法選擇的關系。如果要想發展好自己,中國和印度最好的選擇仍然是競爭性合作關系。敵對甚至是直接沖突,不會讓中印兩國有任何收益,只會打亂兩國的發展步調。在這個意義上,印度的政策調整,仍然有再調整的空間。▲
(作者是復旦大學南亞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環球時報2020-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