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溫膽湯臨床應用進展

秦泠曦 呂文亮

摘要 柴胡溫膽湯為《三因方》卷九、十溫膽湯與《傷寒論》小柴胡湯合方。20世紀80年代伊始，近現代醫家將本方廣泛運用于神經系統、精神系統、消化系統、內分泌系統、循環系統及呼吸系統疾病，目前已取得一定成果，但在用方精準度、泛用度方面仍存在局限。辨證當在“方證對應”思想下抓住本方用方指征，拓展用方范圍，并在不同條件下探索柴胡溫膽湯與其他經方、時方的合方運用。此外，目前對柴胡溫膽湯藥理機制的探索尚較欠缺，對柴胡溫膽湯復方作用靶點的研究或成為未來新一研究方向。

關鍵詞 柴胡溫膽湯;柴芩溫膽湯;溫膽湯;小柴胡湯;睡眠障礙;胃食管反流病;臨床應用;綜述

Abstract Chaihu Wendan Decoction is a combination of Wendan Decoction described in the 9th/10th volume of Sanyin Jiyi Bingzheng Fanglun and Xiaochaihu Decoction described in Shanghan Lun.From the beginning of the 1980s，this prescription had been widely used in diseases of nervous system，mental system，digestive system，endocrine system，circulatory system and respiratory system.At present achievements are made，limitations in the veracity and universality of medication are still existed.The author believes that we could expand the use of Chaihu Wendan Decoction through grasping the indications of prescription under the guidance of Formula-Syndrome Relationship theory and exploring the combination application with other classical prescriptions and current prescriptions.In addition，there is still a lack of study on the pharmacological mechanism of Chaihu Wendan Decoction，and the research on therapeutic targets of Chaihu Wendan Decoction may become a new direction in the future.

Keywords Chaihu Wendan Decoction; Chaiqin Wendan Decoction; Wendan Decoction; Xiaochaihu Decoction; Sleep disorders; 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 Clinical application; Review

中圖分類號：R289.5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0.16.035

柴胡溫膽湯又名柴芩溫膽湯，其基本組方以《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卷九、十溫膽湯為主體，加用《傷寒論》小柴胡湯數味，為溫膽湯與小柴胡湯合方。近現代諸家對柴胡溫膽湯的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進入21世紀后，以柴胡溫膽湯用治各類病證的報道逐漸增多，但仍遠不及其他溫膽湯類方，亦未見全面的文獻分析。考慮柴胡溫膽湯的使用頻率及范圍，其臨床價值尚待后續深入研究及開發。為總結目前研究成果、尋找研究缺陷，以期為未來研究方向提供可行性建議。

1 神經及精神系統

柴胡溫膽湯治療神經及精神系統疾病為該方臨床運用相關討論的首要方向，主要涉及睡眠障礙、焦慮癥、抑郁癥、頻發性緊張型頭痛及慢性主觀性頭暈;神經系統涉及梅尼埃病、小兒多發性抽動癥、認知功能障礙等。

1.1 睡眠障礙 劉立[1]運用柴胡溫膽湯加味方治療痰熱內擾型失眠。20日后觀察組總有效率達92.5%，與對照組（阿普唑侖片口服治療）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觀察組中醫癥狀積分較治療前降低，表明柴胡溫膽湯加味對痰熱內擾型失眠癥療效顯著。李武林[2]及王倩蕾等[3]選擇少陽病痰熱內擾型失眠患者，予以柴胡溫膽湯隨證加味治療，設對照組予以艾司唑侖片口服治療。治療后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量表（PSQI）評分及不寐、痰多、脘悶、心煩口苦、目眩、苔黃膩各中醫癥狀積分明顯降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提示柴胡溫膽湯治療少陽病痰熱內擾型失眠癥療效確切，且能緩解相關中醫癥狀。費園[4]以柴胡溫膽湯治療原發性失眠患者，并設對照組口服艾司唑侖片治療。4周后治療總有效率達96.15%，且中醫證候評分較治療前明顯下降（P<0.01）。結論指出柴胡溫膽湯治療原發性失眠優勢在于其能明顯改善患者心煩、口苦等相關癥狀。李仁堂[5]應用柴胡溫膽湯加味方治療入睡困難型失眠者，治療3周后痊愈14例，顯效16例，有效7例，總有效率達92.50%，肯定柴胡溫膽湯在入睡困難型失眠中的治療作用。郭昊睿[6]在基礎治療的基礎上聯合柴胡溫膽湯治療肝郁痰熱型缺血性卒中后失眠，并以PSQI<7作為癥狀緩解標準。1周后對照組（艾司唑侖片口服治療）PSQI評分下降幅度優于觀察組，4周后與之相比觀察組中醫證候積分下降明顯、治療緩解率更高、不良反應發生率、治療1個月后隨訪PSQI評分更低，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說明聯用柴胡溫膽湯對于肝郁痰熱型缺血性卒中后失眠療效確切、穩定，且具有安全性，但治療起效速度不及艾司唑侖片。

1.2 焦慮癥及失眠伴焦慮癥 劉曉麗和孫霞[7]在對照組口服黛力新的基礎上聯用柴胡溫膽湯治療乳腺增生患者焦慮狀態，治療30 d后患者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A）、漢密爾頓抑郁自評量表（HAMD）評分、生活事件量表（LES）評分明顯下降，周圍血T細胞亞群、神經肽Y（NPY）、皮質酮（CORT）、β內啡肽（β-EP）、NO指標改善明顯，與治療前及對照組治療后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提示柴胡溫膽湯可改善乳腺增生患者焦慮狀態及相關實驗室指標。劉華等[8]運用柴胡溫膽湯加減方治療失眠伴焦慮癥，基礎方為柴胡、黃芩、陳皮、半夏、枳實、梔子各10 g，云苓、夜交藤各30 g，竹茹20 g，甘草6 g，癥見便秘、胸悶、頭暈、煩躁、劇烈頭痛、心神不寧者分別加味，以1周為1個療程，病情較重者治療持續2～3個療程。治療后痊愈9例、顯效13例、有效5例，總有效率達90%，指出柴胡溫膽湯對失眠伴焦慮患者具有明確療效。鄺娜[9]以柴胡溫膽湯治療絕經前后失眠癥伴焦慮患者，治療2周后觀察組及對照組（艾司唑侖片口服治療）總有效率分別為91.7%、77.8%，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提示柴胡溫膽湯對絕經前后失眠癥伴焦慮患者療效顯著。

1.3 抑郁癥 何晶和胡永年[10]通過放射免疫分析法測定血清E2、血漿NPY的含量觀察柴胡溫膽湯對慢性應激抑郁模型小鼠的干預作用。21 d內對小鼠分組給予氟西汀、低劑量柴胡溫膽湯、高劑量柴胡溫膽湯及生理鹽水（模型組）灌胃后予以應急刺激，第22天處死后測得中藥組E2、NPY水平顯著上升，且高劑量柴胡溫膽湯組NPY上升較低劑量組更明顯。指出柴胡溫膽湯對E2、NPY干預作用確切。張淑綿[11]丁鳳敏等[12]通過行為學實驗、測定腦中超氧化物岐化酶（SOD）、血清丙二醛（MDA）、一氧化氮合酶（NOS）、5-羥色胺（5-HT）水平以觀察柴胡溫膽湯對老年慢性輕度不可預見性的應激抑郁模型小鼠的影響。發現柴胡溫膽湯可縮短懸尾及強迫游泳實驗小鼠的不動時間，且未明顯影響小鼠自主活動，提示其具有抗抑郁作用，并無中樞興奮作用;小鼠腦內MDA、NOS明顯降低且優于對照組（阿米替林灌胃），SOD活性升高但無統計學意義（P>0.05），5-HT水平較模型組上升，但2組組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提示柴胡溫膽湯可通過抑制NOS活性、清除MDA、提高5-HT水平以實現抗抑郁作用。竇春霞[13]在腦血管病常規治療的基礎上加用柴胡溫膽湯治療腦卒中后抑郁癥，設對照組加用鹽酸帕羅西汀片（20 mg，1次/d）治療。4周后觀察組HAMD評分、神經功能缺損程度積分下降較對照組更為顯著，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指出加味柴胡溫膽湯對腦卒中后抑郁癥患者的抑郁狀態和神經功能缺損程度具有顯著改善作用。

1.4 各類疾病引發的頭痛及眩暈 段金蓮等[14]運用柴胡溫膽湯治療頻發性緊張型頭痛，設置對照組給予雙氯芬酸鈉緩釋片、鹽酸阿米替林片口服治療。3個月后觀察組有效率為96.8%，2組差別有統計學意義（P<0.01），說明柴胡溫膽湯治療頻發性緊張型頭痛療效較好，且較傳統治療方式具有更高安全性。李開洲和雪強[15]應用加味柴胡溫膽湯治療肝郁化火型、痰熱蘊積型緊張性頭痛。治療45 d后有效率達88.37%，1年后隨訪復發率15.78%，較對照組（谷維素、舒樂安定、米格來寧片口服治療）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指出柴胡溫膽湯對緊張性頭痛有治療作用，且復發率低。白振義[16]以柴胡溫膽湯治療痰濁頭痛隨癥加減，設對照組予以西比靈口服。治療1個月后觀察組總有效率達85.0%，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表明柴胡溫膽湯為治療痰濁頭痛的有效手段。

黃坡等[17]分析認為三焦類同于人體解剖學概念膜迷路，足少陽膽、手少陽三焦經循行于耳，故三焦郁阻，膽氣失疏，水飲內停為梅尼埃病急性發作期的主要病機，柴胡溫膽湯可作為主方加減治療，療效良好。張利萍和張懷亮[18]認為眩暈發病多與情志相關，病變以少陽膽為中心，涉及肝、脾、腎，治療以疏肝利膽、宣暢少陽為主，以柴胡溫膽湯加減療效確切。

1.5 其他 蔡江和徐榮謙[19]認為多發性抽動癥病機為膽氣受損，肝風內動，應用柴胡溫膽湯治療并與傳統鹽酸硫必利口服治療對比。經治療后2組治療有效率分別為97%及80%，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說明柴胡溫膽湯對于多發性抽動癥療效較佳，且依從性較好。高孟英[20]選取18例多發性抽動癥患者，予以柴胡溫膽湯加味治療，其中治愈7例，顯效5例，有效3例，無效3例，總有效率為83.33%。指出柴胡溫膽湯加味對于痰火上擾、肝亢風動型患者療效較好。盧要強[21]在對照組常規治療的基礎上加用柴胡溫膽湯治療腦小血管病性認知功能障礙。治療1個月后隨訪1年，觀察組簡易智力狀態檢查量表（MMSE）、蒙特利爾認知評估（MoCA）評分均顯著提高，且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說明柴胡溫膽湯對腦小血管病性認知功能障礙改善明顯，可延緩向血管性癡呆的轉化。

2 消化系統

柴胡溫膽湯治療消化系統疾病為其運用的第二大方向，主要以胃食管反流病膽熱犯胃證為主，此外包括膽汁返流性胃炎、非酒精性脂肪肝、腹瀉等。

吳正剛[22]、安國華[23]、丁志松和房楷源[24]、張麗進和趙淑芳[25]、在對照組口服奧美拉唑的基礎上聯用柴胡溫膽湯治療胃食管反流病膽熱犯胃證。三者結論一致，治療后觀察組臨床總有效率、反流次數和持續時間、胃鏡下食管黏膜炎性反應情況均優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指出加用柴胡溫膽湯可提升治療效果，幫助改善食管黏膜炎性反應。此外，吳正剛[22]發現觀察組臨床癥狀總積分改善情況、燒心或反酸、胸骨后疼痛、抑郁等癥狀改善程度均明顯優于對照組，提示加用柴胡溫膽湯對改善患者痛苦方面作用顯著。

向華山[26]、黃露露[27]在對照組口服雷貝拉唑鈉腸溶片、枸櫞酸莫沙必利片的基礎上聯用柴胡溫膽湯治療胃食管反流病膽熱犯胃證。實驗發現觀察組在治療總有效率、胃鏡下食管黏膜炎性反應改善情況、血清NO水平及中醫癥狀總積分方面均優于單純西藥治療（P<0.05），指出柴胡溫膽湯與西藥聯用可明顯緩解GERD臨床癥狀。

王稹[28]以柴胡溫膽湯加味方治療膽汁返流性胃炎，原方基礎上見嘔逆明顯、失眠口苦及不同鏡下表現分別加味。治療1個月后痊愈率達53.3%，臨床總有效率達91.1%。韓龍[29]在停用胃腸動力藥后口服加味柴胡溫膽湯，設對照組口服嗎嗎丁啉、奧美拉唑。治療15 d后，觀察組治愈47例，好轉19例，無效6例，總有效率為92.9%，與對照組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二者均表明加味柴胡溫膽湯對膽汁反流性胃炎療效確切。

胡洪濤等[30]運用柴胡溫膽湯治療非酒精性脂肪肝，設對照組給予多烯磷酯酰膽堿膠囊口服治療。治療3個月、6個月后分別測定血脂及超聲積分，其中治療后三酰甘油、總膽固醇及超聲積分下降幅度較大，臨床證候評分較對照組更低（P<0.05）。提示柴胡溫膽湯治療非酒精性脂肪肝對臨床癥狀、肝功能、血脂改善顯著，影像學表現確切。

付烊[31]應用柴胡溫膽湯治療胃腸腫瘤患者頑固性腹瀉。手術治療后行常規化療及其他基本治療，觀察組加用柴胡溫膽湯，2周后治療有效率達95.00%，與對照組（雙歧桿菌三聯活菌膠囊口服治療）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說明柴胡溫膽湯較西藥對胃腸腫瘤患者頑固性腹瀉有更佳療效。

3 內分泌系統

以柴胡溫膽湯治療內分泌系統疾病集中在2型糖尿病的診療，薛金娜[32]、郭廣琪[33]、李艷莉[34]、譚衛民[35]均對常規降糖藥加用柴胡溫膽湯治療2型糖尿病進行了研究。不同學者研究均指出加用柴胡溫膽湯后空腹血糖、餐后2 h血糖及糖化血紅蛋白較對照組（常規降糖藥口服治療）更低（P<0.05），薛金娜[34]研究則反映觀察組不良反應率也顯著低于對照組（P<0.05），共同提示加用柴胡溫膽湯可增進2型糖尿病治療效果。

4 循環系統

柴胡溫膽湯治療循環系統疾病的研究涉及室性早搏、穩定型心絞痛及老年高血壓。

邵銀[36]運用柴胡溫膽湯治療痰火擾心型室性早搏。12周后觀察組總有效率達77.8%，24 h動態心電圖早搏次數較治療前顯著減少，與對照組（酒石酸美托洛爾片口服治療）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中醫癥狀胸悶、煩躁、失眠等各項治療有效率有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2組血壓、心率等指標均在安全范圍內。指出柴胡溫膽湯治療痰火擾心型室性早搏療效確切，在緩解中醫癥狀上具獨特優勢，且具有安全性。

崔曉燕[37]在對照組運用常規西藥的基礎上加用柴胡溫膽湯治療穩定型心絞痛痰阻心脈證。治療后，觀察組臨床癥狀及ECG表現較對照組顯著改善，血脂指標更低，硝酸甘油用量更小，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提示聯用柴胡溫膽湯可提高西藥療效，且對血脂有調節作用。

鄧靜修等[38]研究了加味柴胡溫膽湯對老年高血壓患者的作用影響，在運用常規降壓藥的基礎上分設阿托伐他汀組、柴胡溫膽湯組及兩者合用組，治療12個月及18個月后分別測試患者血小板α-顆粒膜蛋白-140（GMP-140）及內膜中層厚度（IMT），服柴胡溫膽湯的2組較治療前及西藥組更低（P<0.05）。提示在常規降壓藥基礎上加用加味柴胡溫膽湯，有利于通過控制GMP-140及IMT抑制動脈粥樣硬化進程。

5 呼吸系統

目前學者對于柴胡溫膽湯在呼吸系統上的運用較為有限，僅涉及支氣管擴張并感染及慢性支氣管炎急性發作的治療。

萬益玲[39]在對照組常規西醫治療的同時聯用柴胡溫膽湯治療支氣管擴張并感染痰熱壅肺證。治療10 d后觀察組臨床總有效率、外周血白細胞、C反應蛋白、降鈣素原下降率均優于對照組（P<0.05），表明聯用柴胡溫膽湯有助于改善患者癥狀，降低炎性指標。

柴廉明[40]在對照組常規治療的基礎上聯用加減柴胡溫膽湯治療慢性支氣管炎急性發作痰熱壅肺證。治療后，觀察組平均治療周期較對照組更短（P<0.05）;中醫證候積分較對照組低，但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指出聯用加減柴胡溫膽湯可提高本病治療效果，且具有縮短治療周期短的優勢。

6 總結

綜上所述，目前各醫家對柴胡溫膽湯的應用圍繞“痰熱內盛、膽胃不和”的主要病機，以“異病同治”的辨證思想為指導加減，廣泛運用于神經系統、精神系統、消化系統、內分泌系統、循環系統及呼吸系統。臨床辨證當脫離西醫具體疾病用藥的思維，抓住柴胡溫膽湯的用方指征，采取中醫“方證對應”思想，拓展本方的用藥范圍，并在不同環境下探索柴胡溫膽湯與其他經方、時方的合方運用。此外，目前對柴胡溫膽湯藥理機制的探索尚較欠缺，對柴胡溫膽湯復方作用靶點的研究將成為未來創制相關新藥的關鍵環節，亦是中國傳統醫藥邁向國際化、現代化的重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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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23收稿 責任編輯：楊覺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