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工培訓研究動態追蹤(2005-2019)
——基于CNKI的文獻計量

顧 瑩 方 軍 董 毅

(安徽財經大學 安徽 蚌埠 233030)

改革開放以來，農民工已成為我國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為促進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做出了特殊的歷史貢獻。從農村到城市，由農業生產者變為工人，農民工需要相應地提高自身技能素質，以適應必然要面對的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轉移升級。隨著第一部專門性政策文件《2003-2010年全國農民工培訓規劃》的出臺，學者們逐漸將注意力轉向了這一研究領域。那么，學術界關于農民工培訓研究的現狀如何？具有怎樣的演化趨勢？當前的研究熱點是什么？這一系列問題都值得關注和思考。

縱觀現有文獻，對農民工培訓這一主題的研究大多具有從觀宏到察微、由理論探討到實證分析的發展特點，已經形成了較為完整的體系，而目前對于這一領域的文獻梳理和綜述性文章多為定性評述，難以體現研究熱點和側重點的歷年變化。為了動態地反映農民工培訓的研究熱點和演化趨勢，彌補定性文獻述評在細節分析上的不足，本文基于文獻計量中的科學知識圖譜方法，充分利用CNKI數據庫收錄的高質量期刊文獻，對文章刊發量、研究機構、核心作者和研究熱點進行可視化分析，從而科學、系統地梳理階段性研究成果，為鄉村振興背景下農民工培訓問題提供理論上的參考。

一、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在研究方法上，為了減少主觀因素帶來的分析誤差，更加科學地對農民工培訓研究進行搜索、判讀和預測，展現出學科知識發展進程與結構關系，本文利用文獻計量方法，借助CiteSpace V可視化軟件，繪制出農民工培訓研究的科學知識圖譜，呈現出這一領域的研究熱點及演進歷程，從而深化農民工培訓的理論研究，指導農民工培訓活動的開展。

本文以CNKI數據庫中的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為檢索文獻類別，以“農民工培訓”為主題詞，共檢索到999條記錄，在剔除信息不全的文獻、書評、新聞報道等學術價值不高的文獻之后，最終確定958篇文獻為本研究所需。具體檢索操作如表一所示。

表1 文獻檢索情況

二、數據統計與文獻特征分析

(一)農民工培訓研究的年度刊文量分析

2003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做好農民進城務工就業管理和服務工作的通知》中，提出各地區、各部門要把農民工培訓工作作為一項重要任務來抓，用人單位應提供必要的崗前培訓，并鼓勵社會力量參與。這一文件將農民工培訓問題提升至戰略高度，為促進地方性農民工就業工作提供了行動指南。同年，首次出現農民工培訓領域的期刊論文。在2005-2008年間，相關主題的文章數量呈緩慢增長態勢，表明在這一時期，農民工進城后的城市融合情況和職業狀態開始引起學者們的關注，這一研究領域進入萌芽階段。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發了國際金融海嘯，我國許多勞動密集型企業破產、倒閉，大量農民工被迫停職、失業，農民工就業問題驟然間變得尤為緊迫，加強農民工技能培訓成為恢復企業生機的重要解決之策。2010年國務院發布36號文件——《國務院關于加強職業培訓促進就業的意見》，提出完善職業培訓制度，大力開展就業和創業培訓。在金融危機爆發后的三年里，學者們就如何實現農民工再就業、完善職業技能培訓機制體制獻計獻策，發文量陡然上升，至2011年出現了文獻數量的峰值。在這一時期，雖然關于農民工培訓的研究在質和量上都有了明顯提升，但大多數文章都是金融危機后才刊登，缺乏預見性。2012-2019年，整體研究態勢趨弱，但年均發文量超過了50篇，依舊保持了較高的研究熱度，農民工培訓領域的學術研究進入了較為穩定的發展時期，地方經驗的總結促進理論研究體系的形成，研究脈絡逐漸清晰，呈現出大體上達成一致、仍有所補充的特點。

圖1 2005-2019年農民工培訓CNKI核心期刊和CSSCI來源期刊發文量

(二)農民工培訓研究的核心作者分布

本文通過CiteSpace V可視化軟件繪制核心作者共現網絡圖，共生成了85個節點和22條連線，網絡密度很低，這說明農民工培訓領域學者之間的合作關系不明顯。其中，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的王春光研究員在該領域發文量最多(7篇)，發文量排名第二的是江蘇理工學院的張勝軍(6篇)，華東交通大學的周小剛教授以總發文量5篇位居第三。此外，江蘇理工學院的黃瑞玲、北京師范大學的何建華、浙江工業大學的陳龍根、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的楊曉軍等學者的發文量排序靠前。

(三)農民工培訓的研究機構分布

基于2005-2019年間參與農民工培訓領域論文創作的學術機構進行描述性統計，發現發文量最高的科研院所是華東師范大學(10篇)，其次是江蘇大學(9篇)和無錫職業技術學院(7篇)。從地區分布情況來看，東部經濟發達地區和中部一些農村地域廣大的城市對農民工培訓領域更加關注；從節點強度來看，各院校內部間合作密切，例如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的經濟學院和工商管理學院，就有直接節點鏈接。此外，北京的科研院所與江蘇省高校合作較多，具有跨區域合作的特點。總體來說，知識圖譜所呈現出來的網絡密度比較低，說明各學術機構之間的聯系強度不大，有待進一步實現科研資源的共創共享。

三、農民工培訓領域研究熱點與學術前沿可視化分析

(一)農民工培訓領域研究熱點的靜態呈現

本文通過對2005年至2009年間農民工培訓領域958篇文獻的關鍵詞進行統計，選擇顯示頻次在6次及以上的關鍵詞。同時，對高頻關鍵詞進行LLR算法的自動聚類，最終得到農民工培訓研究的關鍵詞聚類圖(如圖2)。

圖2 2005-2019年我國農民工培訓研究關鍵詞聚類網絡共現

從農民工培訓的對象來看，新生代農民工和返鄉農民工是學界尤為關注的培訓群體。王正中(2006)將新生代農民工的特征總結為“三高一低”：受教育程度、職業期望值以及物質和精神享受要求較高，工作耐受力較低[1]。有學者補充道：新生代農民工的外出動機、生活方式、消費觀念有了很大改變，尋求自我發展和立足城市的愿望強烈，更善于用法律武器維護個人合法權益，但內心世界脆弱，抗挫力較低(韓振方，2006[2]；吳漾，2009[3])。婁玉花、徐公義(2013)針對這一群體的特殊性，主張全日制能力本位的教育模式，將課堂授課與實訓操作相結合，并實施“訂單式”培訓和網絡遠程教育，提高培訓的吸引力、靈活性和效率效力。與此同時，學者們也對大量農民工返鄉的行為予以高度重視。周利(2018)從經濟形勢、個體特征和創業政策三個方面闡述了農民工返鄉的邏輯，認為農民工返鄉是促進鄉村經濟發展、產業結構調整的動力，對于營造良好的政治生態，推動鄉村治理模式轉型具有重要作用。劉奉越、孫培東(2009)提出要根據返鄉農民工個體差異大、目的性強、注重實用、學習時間瑣碎、易產生挫敗感的特點，結合當地經濟發展情況，注重創業培訓實效性和針對性，引導返鄉農民工實現打工仔向創業者的轉變。

從農民工培訓的類型來看，該領域的研究方向主要有就業培訓、技能培訓和創業培訓。就業培訓能夠提高勞動者轉業轉崗能力，是一場新的“城市運動”，高職院校應發揮其師資力量雄厚、學科門類齊全的優勢，加強農民工的思想道德建設和法律觀念的樹立。政府應扮演好服務和監管的角色，進而實現就業培訓高效供給(蘭成瓊、陳濤，2005[4]；朱曉龍，2014)[5]。2008年金融危機后，企業紛紛尋求產業轉型升級的道路，新經濟時代的勞動力市場需求正由單一的體力型向智力型、技術型轉變,農民工要想在城市中謀取一份工作，就必須通過培訓來提升自身技能(王小蘭、孫瑋霞，2009)[6]；另一方面，一些失業的農民工決定返鄉謀出路，這部分人雖經歷了下崗的失意，卻也懷揣著創業的夢想。但由于返鄉創業多是小微型企業，政府覺得是“小打小鬧”而不予重視，因此創業培訓效果不佳。學者們指出了返鄉創業培訓供給存在的幾個問題：一是師資力量薄弱，在數量和質量上都難滿足培訓群體的需要 (黃邁，2016[7];劉小春、李嬋、朱紅根, 2011[8])；二是參訓者工學矛盾突出，培訓所花費的時間成本比較大，培訓補貼和創業補貼難以代替學員在同等時間下的勞動收入(陳磊，2017[9])；三是培訓效果評價缺位，很難對培訓結果、效果和可操性進行評價, 從而造成培訓效率低下 (黃邁, 2016[7])；四是創業培訓流于形式。培訓內容的實用性不大，缺乏配套的政策扶持，政府部門多是為了完成一時的任務，而忽視了后續的跟蹤服務和意見反饋(劉暢、李兆友，2018[10])。

從農民工培訓的政策研究來看，我國農民工培訓政策經歷了由推動勞務轉移、加強就業培訓，到順應產業升級、加強職業培訓，再到助推創新創業、加強創業培訓的過渡。張勝軍(2012)認為我國的農民工培訓政策初步形成了政策體系，培訓扶持力度不斷加大，農民工參與力度有所加強，但相關政策仍存在體系不完善、執行不力、創新不足等問題；鄭紅友、俞林(2019)肯定了政府在新生代農民工教育培訓方面所付出的巨大努力, 但由于政策落實難、政策實施的對象沒有受益,新生代農民工還是游離于城市和農村之間, 不能有效市民轉化；周秀平(2015)和張佳(2011)分析了中央和地方的政策執行者行為，發現地方政府的選擇性執行，造成培訓政策覆蓋率比較低，大多數真正有培訓需要的農民工群體未享受到政策優惠，這是農民工培訓政策未達到預期效果的重要原因。

從農民工培訓的對策來看，學界主要從農民工意愿、政府職能、培訓內容和培訓機制體制等角度來進行探討。農民工在主觀上希望參加培訓，但由于政府及社會力量所提供的課程質量不高，讓他們的實際參與動力不足(劉平青、姜長云，2005)[11]。雖然在城市中工作生活了一段時間，但大多數農民工仍未能轉變傳統的小農意識，認為培訓只是職業發展的工具，所學即務工所需，并沒有站在長遠發展、改變個人命運的高度上，真正重視教育培訓。因此，要引導農民工樹立終身學習的觀念，加強培訓的持續性，與市場需求緊密聯系，短時、高效、多頻次地開展，從而提高農民工轉業轉崗的能力，減少就業脆弱性(申海龍，2018)[12]。王晨倩(2017)立足于當前“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背景，提出要充分了解返鄉農民工的需求，以課程開發為基礎，以師資建設為關鍵，以教學方式轉變為重點，以強化外部保障為依托，更好地服務于創新創業和新農村建設。政府及社會的支持是促進農民工返鄉創業教育培訓的中堅力量,應堅持政府統籌規劃，完善法律制度，加大對培訓的組織、協調、管理和考核，同時積極尋求社會層面的助力，尤其是要多方籌資，緩解政府財政壓力，逐步形成“政府主導，多方輔助”的培訓投入機制(喬巍，2018)[13]。

(二)農民工培訓領域研究熱點的前沿動態

關鍵詞聚類的網絡共現圖能夠反映出一定時期內某一領域的研究熱點，而關鍵詞共現時區圖和突發性關鍵詞監測圖譜則可以體現出研究熱點的動態演進過程。筆者運用CiteSpace V軟件中的“burstness”功能獲取了2005至2019年間突變性較強的13個關鍵詞：勞動力、農村、農民工培訓、農民工就業、就業、金融危機、返鄉農民工、影響因素、職業教育、新生代農民工、新型城鎮化、城鎮化和市民化。從圖3可以清楚地看出近5年學界的研究前沿：

圖3 我國農民工培訓突發性關鍵詞知識圖譜

1.農民工培訓的影響因素。我國早期的農民工培訓是以企業和崗位需求為導向的，雖然培訓使農民工在更有效地為社會建設服務的同時，也提高了自身的工資收入，但其參與度和滿意度一直不高，大多數對培訓持消極被動的態度(夏怡然，2015)[14]。因此，有部分學者開始從農民工這一培訓主體出發，對一些勞動力大省及某些“就業難”與“民工荒”矛盾突出的城市展開調研，分析了影響農民工參與培訓的因素，考察了農民工對培訓供給的滿意度，從而提出提高培訓績效、促進農民工職業發展的政策建議。丁煜等(2011)通過實證分析，證實文化水平、性別、婚姻狀況、家庭經濟水平是影響農民工是否參與培訓的主要因素；黃德林，陳永杰(2014)進一步將影響因素擴展至農民工的職業變量，結果表明工作年限與培訓意愿呈負相關，工資水平的影響方向為正，而職業類型則沒有顯著的影響作用；方鳴、詹寒飛(2016)對西部地區返鄉農民工進行調研，得出政策評價對返鄉農民工創業政策滿意度的影響最為顯著，內在個體特征、人力資本和家庭特征也對其有正向影響，而性別和文化程度這兩個外在因素的作用方向為負。

2.新生代農民工職業教育。對于生產線上的勞動來講，年齡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指標，隨著第一代農民工的身體機能特別是大腦機能因年齡而出現退化，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逐漸被精力、體力俱佳的年輕人取代。2017年，新生代農民工占比首次過半，但接受過農業或非農職業技能培訓的農民工僅占32.9%，近七成的農民工未參與職業技能培訓。圖3顯示：學界關于新生代農民工職業培訓的討論從2013年一直延續至今，是我國職業教育理論界研究的熱點。應當把新生代農民工職業發展與職業培訓進行協同研究, 不斷加強與完善新生代農民工職業培訓體系建設,從而促進其職業化進程, 這是新生代農民工職業化發展的必由之路(梁卓欣、歐陽意，2019)[15]。

3.新型城鎮化與農民工市民化。近年來，學者們關于農民工培訓問題的討論，都是基于新型城鎮化背景而展開的，如何通過教育培訓將農村剩余勞動力轉化成為經濟建設的人口紅利，成為學界研究的熱點。從新型城鎮化的角度來看,教育要促進農民工的全面發展；要提升農村轉移人口適應城鎮生活的能力和城鎮居民的包容性素養,促進社會融合；要培養農村轉移人口的政治參與能力，促進政治民主；要培養技能型人才,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促進經濟發展。

四、結論與展望

(一)研究成果方面

跟隨著農民進城的腳步，國內學者不斷摸索農民工職業發展、城市融合和市民化的道路，帶動了整個社會對農民工問題的關注度；不斷強調農民工培訓對經濟發展和個人進步的重要意義，引導農民工隊伍由生存向發展邁進。雖然國內學者已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從年度刊文量來看，存在著明顯的波動，通常是某些政策出臺或是某些農民工問題亟待解決，從而引發學者高漲的研究熱情。這種研究雖然能夠立足當下，具有很強的針對性，但也會存在滯后性，體現出該領域研究的被動性。

(二)研究隊伍方面

從發文的作者和機構來看，王春光、張勝軍、周小剛、黃瑞玲、何建華、陳龍根、楊曉軍等學者是農民工培訓研究領域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學者，華東師范大學、江蘇大學和無錫職業技術學院等科研院所較關注農民工培訓問題。上述的知識圖譜可視化分析反映出，國內該領域的科研學者較分散，未形成核心作者群且高產和高引作者偏少，合作共著的文獻不多，研究力量和資源沒有較好地統籌結合。

(三)研究內容方面

農民工培訓的相關研究，具有較強的時代意義，注重于經濟社會背景相結合，突破了以往對國家層面的宏觀理論分析，逐漸從微觀層面對某一區域的農民工培訓活動進行探討。根據文章關鍵詞的演變，可看到近五年的研究熱點為：影響培訓參與度和滿意度的因素、新生代農民工職業教育、新型城鎮化和農民工市民化。

綜上所述，本文對今后的農民工培訓研究做出展望：一是要增強跨學科、跨領域的交叉合作。農民工培訓涉及到教育、人口、經濟、管理等多個領域，但目前主流研究學者仍為教育學者和人口學者，經濟管理學科相對薄弱，因此在未來的研究中，教育學、人口學學者應多與經濟管理學學者合作，從不同視野進行探討，提出以理論和數據為支撐的、兼具人文關懷和經濟效益的、實操性強的對策建議；二是基于當前鄉村振興和“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背景，我國學者應增加對農民工返鄉創業培訓的研究，為當前返鄉創業提供借鑒和指導；三是要豐富研究對象，拓展研究思路。以往的文章多是從政府和農民工的角度切入，而忽視了培訓供給主體的多樣性，應把企業作為衡量培訓效果的重要落腳點，并挖掘多方社會力量提供培訓的可能性，從而拓展農民工培訓的研究思路，創新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