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之水（節選）

川江號子

1

當叩開九寨的水面，我似乎變得深不可測。

我算是一個靠水為生的詩人。我的道路是一條平坦而柔軟的水路。水的流向牽引著我走向低谷，走向時枯時榮的岸。

我想慢慢地流，想把一些災難拋在路上。當我走向終點的時候，讓一滴水珠映照我那些虔誠的詩行。

被一個不大的海子一分為二。

我留在了岸邊，看見另一縷陽光直奔水域。

我趕緊攥住那些寫滿贊譽的經幡，棲在經輪的一個小縫里與水相遇。

當我與我的詩情出現落差的時候，是九寨舉起彩色的水為我縫合，為我修補成一腔完整的熱血。

2

要重新組合對水的信仰。

心跳一次就讓水轉動一次。生生不息的敘述推動那生生不息的磨房，推動那推心置腹的歌詠。

我就用詩歌的方式把佛供在心中，反復默念與世無爭的九寨之水。

我要從水的角度念好真經。讓詩歌與水成為天地間最透明的愛情。

我要在詩句中披上一條潔白的哈達。

我要袒露右臂，雙手捧起這成為絕唱的山水。

我也不知道，詩歌與水究竟要流淌到什么時候？

我也擔心水的潔凈與清澈會傷害到你的湖面。擔心在水中穿行的道路會滯留你激情的奔跑與飛躍。

當我懷才不遇之時遇到這絕世的山水，我的快樂與幸福由此著陸。

3

我將幻化成另一種表達。

驚嘆的大詞紛呈演繹。舒展亮麗的胴體裸露天宇。

水下的皇城劈開我脆弱的文字，在盤旋的高空聳起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我站在高岡，望著這罕世的項鏈，直到驚呼聲斷裂山間。

我只有與豪情作一次對決，讓我的文字也挺拔成五彩斑斕的奇觀。

心中還隱藏著另外一面湖水。

我用水的方式行走、飛翔與流淌。在行走中孕育彩色的心情。在飛翔中滋生和諧共生的思想。在流淌中抵達生命的純凈與自由。

最終，我要進入自己的湖面。

我要在湖面懸起一輪屬于自己的明月與太陽。

4

回到這亙古之藍里，我才發現我的內心是如此的生動與豐富。

我既不知曉自己的頂點也不知道自己的終點。唯一的事情就是在這無以倫比的水里輕盈自如，在這湛藍的湖水中與美麗相遇。

我的內心被詩歌撐得巨大。

我的心域天高海闊。

在一首詩歌形成的過程中，有一滴藍色水珠悄無聲息地引著靈感奔跑。

已經學會飛翔的文字打破四周的寂靜，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后夜墜落在一張張稿紙上。

無數的文字開始鳴叫。

無數的詩句花朵般綻放。

一滴水足以打動所有文字的心。

5

這是我命中注定的水。

我愿意把自己徹底地奉獻出來，特別是獻出我這些飽滿而繽紛的文字。

當我再也走不動的時候，回眸一路流淌的印跡，我會在水里筑一個不偏不倚的巢。

然后與同樣衰老的魚兒對話，與那些飄到水里的枯枝一起脫掉外衣。

看一眼九寨之水，我的詩便會增加一行。

當我飽覽完大地上山山水水之后，我毅然決定：終生就在九寨的一滴水里安身立命。

在水里喝鋪天蓋地的青稞酒。

在水里飲油然而生的奶油茶。

我將在水的柔情里樂不思蜀。

6

水天一色。我什么都有了。

在你的庇護下，我要放出一只詩歌的水鳥，在你宮殿般的莊園里展翅撲騰。

我不會歸隱山林。

也不會與別的鳥爭搶殘食。

我要養好自己的水，就在這有限的空間浪游余生。

其實，我想給水筑巢。

我不想這么好的水流到大海里去。我真的擔心這些水流出九寨后會變質，會失去光華。

我要一直保持對她的悟性與熱情。

我要慢慢敘述，讓我的娓娓真情留住這花香鳥語般的水。

就讓這些水在我筑起的巢里回旋。

讓她們把我詩歌的磨房推向高雅，推向停不下來的絕唱。

7

不會在水中移情別戀了。

我要在這絕世的水里忠貞如一。我的詩句在水的浸潤下已悄悄成熟，我的愛情也在這水的溫柔里亙古不朽。

我就終身守望在邊遠的潭邊，用這只妙筆為你生花。

用我筆中的燭火，照亮九寨的心空。

我是提前跨進那潭彩池的詩人。

我把九寨供奉在心靈深處，把九寨美麗的碑聳立在我詩性的廣場。

把晶瑩的水珠嵌進繆斯的雙眸。

把被水覆蓋的美反射天空。

我要在這已經企及的高度里一絲不茍，在已經擁有的表達中再寫幾首像樣的詩歌。

10

就在這湖水里月起月落。

我不會成為一只候鳥。更不會學那只大雁冬去春來。我要永駐水邊，把心中所有的話語講給九寨之水聆聽，把真真切切的愛情沉入水底。

所有的尋找都是為了抵達生命的純凈。

所有的謳歌都在等著我進入精神的高地。

月光化成海子。

目光穿越大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