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網絡豎屏劇的視聽特征
——以《生活對我下手了》為例

□蔣雯

龐大的短視頻用戶作為網絡豎屏劇的潛在用戶，為短小精悍的豎屏劇帶來了良好的用戶基礎，豎向觀看的新奇性和戲劇性也使得豎屏劇比普通短視頻更容易吸引廣大受眾，推動著短視頻的發展和創新。2018年，愛奇藝率先試水，創制播出了豎屏劇《生活對我下手了》，新穎的創作模式和獨特的視聽表現，使該劇成為第一部“出圈”的作品。騰訊、優酷等流媒體平臺緊隨其后，不斷推出一系列豎屏劇、豎屏綜藝，積極打造豎屏平臺，創作主題多樣的豎屏劇。然而，豎屏劇質量良莠不齊，有的反響平平、鮮有人問津，其影響力并未持續走高。打造人們喜聞樂見的豎屏劇，使其既符合微劇的藝術表現形式又符合豎屏模式，需要在掌握豎屏模式視聽特征的基礎上展開豎屏劇的創作，實現豎屏劇的藝術傳達效果。

一、豎式構圖的審美趨向

（一）聚焦式構圖拉近距離感

豎式構圖因受到橫向空間的限制，在拍攝人物時，畫面中的對象會較為集中，多為單人鏡頭，景別以近景、中景為主。如《生活對我下手了》中，參考觀眾視線停留的習慣，人物的頭部或重要信息基本放在畫面的中部偏上，如圖1、圖2所示。這樣一種以近景或特寫為主、向中心聚焦的構圖方式，可以使觀眾的注意力集中在人物面部。觀眾在觀看時保持豎向握持手機的狀態，畫面和人眼的距離約20厘米，聚焦式構圖放大了人物的面部表情，拉近了與觀眾之間的距離，較多的人物特寫鏡頭能夠更為深入地表達人物的情緒、性格以及人物之間的關系，讓觀眾超近距離地沉浸在劇情體驗和人物表演中，從而深化視聽表達效果。

圖1

圖2

（二）線條式構圖增加縱深感

豎屏模式形成了與橫屏不同的寬高比，豎向方式的線條式構圖可以通過垂直方向上的線條排列凸顯固定機位下的人物或置景的前后變化，增強縱深感。例如，《生活對我下手了》較多使用的是固定鏡頭，在窄屏構圖時更多地利用垂直豎向上的線條式排列，突出小空間里的縱深感，減輕了因橫向視野受限而帶來的幽閉感。當人物對話時，線條式的構圖則體現為過肩鏡頭，既交代了人物關系，又突出說話主體，如圖3所示。當畫面中人物過多時，斜向線條巧妙利用了豎屏的上下空間以及線性構圖法中的透視原理，利用同一畫面中景、近景、遠景在前后景的變化來強化視覺沖擊力，突出空間的層次感和縱深感，如圖4、圖5所示。

圖3

圖4

圖5

（三）三角構圖突出矛盾感

三角構圖是表現多人會話的主要方式。在豎屏視覺中，三角形更為緊湊，更加致力于在縱向上凸顯人物關系和矛盾沖突。在《生活對我下手了》中，三角構圖一般出現在人物關系產生沖突的激烈情節時，既清楚地表明了人物關系，又體現了人物之間的主次之分。豎屏可以巧妙地利用垂直方向上的構圖變化來實現這種劇情張力和沖突關系的表達需要，可以通過人物的站、坐、躺等不同姿態在垂直高度上的差異和變化來構成三角構圖，如圖6所示；也可以將人物錯開分布在前后景中，突出要表現的主體在中心地位的視覺呈現，隱藏次要人物或通過過肩鏡頭來表現人物關系，實現緊湊的三角構圖，如圖7所示。

二、豎式運動的場面調度

（一）景深運動的場面調度

圖6

圖7

豎屏劇利用縱向空間優勢，通過在景深上的合理布局和場面調度，強化視覺沖擊力，推動劇情的發展。一方面，在景深范圍內進行置景，可以實現景深的立體感。如第1集中，將主持人置于前景，記者置于中景，洋子置于后景，這樣的調度使畫面中能夠容納多人但不擁擠，中后景起到了重要的補充作用，呈現出較強的空間立體感。另一方面，景深運動的場面調度突出了移步換景的真實感和運動性。如第25集中，朱莉從畫面左上角走到中間，景別由全景變為近景，人物在景深中的走動給觀眾直觀地創造了一種縱向空間的真實感；又如第29集中對洋子和經理腳部的跟拍。跟拍運動賦予觀眾更為真實的空間視聽感受，攝像機和人物之間不同的運動方式，也強化了豎屏在景深上的運動調度方式。

（二）橫向搖移的運動調度

橫向窄屏造成的狹小水平視野對空間表現的限制較大，但是微小的橫向搖移運動就使得空間產生變化，使豎屏劇極易在小角度的搖移運動中獲得空間轉換和場景變化，不僅增強了畫面運動的視聽感受，也拓寬了水平方向上對空間布局的整體把握。如第2集中，由工位牌的特寫鏡頭慢慢向右搖到洋子和包貝爾的全景鏡頭。橫向搖鏡頭既交代了環境，又突出了人物關系，會使觀眾產生一種頭部在旋轉的錯覺，對空間的感知更加直觀。橫向搖鏡頭和推拉鏡相結合的運鏡方式也減少了觀眾的跳脫感。如第17集中，郝仁位于前景，洋子爸爸位于后景，隨著鏡頭的組合運動，前景漸漸移出畫面，景別由中景推向近景，使主體縱向上有一種被拉近的運動感，運動組合方式相較于畫面切換更容易形成豎屏畫面的穩定性和真實感，因而成為豎屏視聽表現的重要方式。

三、二元對立的敘事模式

（一）窄屏凸顯的敘事限制

豎屏限定了水平方向上的畫面大小，在橫向窄屏的畫面表達中無法容納多人群戲或大型的場面空間設計，因而豎屏劇弱化了時代環境的設計和空間背景的設置，也弱化了復雜的人物群戲或宏大敘事的表達方式，以少數人物為主，通常畫面中只有2—3人，主要勾勒主要人物的故事情節，凸顯人物性格。如《生活對我下手了》中，畫面一般以2人為主，強調畫面中的主要人物的對話、表情和動作對劇情的推動，規避了外景空間布局和雜亂的敘事背景，使觀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人物上，敘事更多地依靠人物之間的對話和演員個體的具體表演，而非空間環境的呈現。

（二）短小故事的敘事需求

“豎屏劇對于制片方而言是一種新嘗試，而低成本、高流量則是豎屏短劇的一大優勢。”①因而豎屏劇沿襲了微劇的創劇方式，時長短，節奏快，追求在微小的體量范圍內體現電視劇的連續性和完整性。傳統影視劇通常時長在40分鐘左右，有充足的時間進行敘事表達、情節鋪墊和伏筆埋設等，而豎屏劇需要同時綜合短視頻的創作要求和微劇的創劇理念，所以復雜燒腦、多線繁復的敘事模式并不適用于豎屏劇的創作。如《生活對我下手了》每集時長為2—5分鐘，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單元故事，人物設計簡單，內容篇幅短小，人物性格規避多面化，利用二元對立模式設計故事情節展開敘事最為合適。敘事以單線正敘為主，每個故事從發生、發展到高潮、結尾的情節節奏較快，符合短劇的敘事要求。

四、情景喜劇的草根化創編

新媒體時代，“關注小人物，講述個人、私人和展現日常生活的故事得到互聯網用戶的青睞”②。豎屏劇為滿足人們碎片化觀看的習慣，故而以生活趣事、人際關系、熱點話題、職場日常為主，從現實生活的小細節出發，刻畫平凡而真實的小人物，由小人物的生活折射社會現象，形成了草根化創編的特征。如《生活對我下手了》主要圍繞女主人公辣目洋子身邊發生的一系列平凡但有趣的事情，洋子作為主要人物貫穿始終，與劉背實、朱莉、郝仁等配角一起展開每集故事。該劇的故事主題如表1所示。

表1 《生活對我下手了》各集故事主題

首先，故事內容以輕松搞笑為主，每集劇情緊湊，集與集之間相對分散，形成了不同的話題系列，如第3、9、29、38、41 集為職場系列，第 4、10、24、45 集為腦洞系列。其次，選題切近生活實際，網絡用語的加入迎合了年輕市場的需求，演員搞怪夸張的演技令人捧腹，劇情的反轉和人物自嘲亦能發人深思。最后，劇集中經常有明星的客串，如包貝爾、沈凌、馬麗等吸引了更多流量的同時，也增添了故事的喜劇性。

五、豎屏受眾的互動體驗

（一）手持觀劇的超距作用

豎屏給用戶“提供了充分的參與互動的機會和對媒介消費節奏的控制感”③，豎式手機模式和移動式場景的觀劇閱讀決定了豎屏劇觀眾的觀劇體驗。手機的超近距離可以更方便觀眾與劇中人物展開關聯和互動，新媒體和移動通訊技術帶來了新的互動模式，也使得觀眾可以沉浸于豎屏的新奇模式，得到與橫屏不同的觀劇感受。如《生活對我下手了》推出了手搖、VR等互動模式，積極與觀眾展開互動，增強了觀眾的操控感和體感，強調除視覺外的感官方式，追求使觀眾身臨其境般置身于劇情故事中。豎屏的分屏形式也強化了分屏后的視聽形式，豎向分屏可以展示更多內容，不僅削弱了豎式構圖的局限性，也提升了觀眾的注意力，使觀眾專注于屏幕表現，獲得互動體驗。

（二）人物特寫的心理體驗

豎屏對人物的定位和刻畫尤為明確，“大頭式”特寫對演員表演的要求更高，觀眾對人物臉部微表情的把握和對情節發展的感悟更加細膩深刻。《生活對我下手了》中，人物與觀眾的靠近不僅僅是由于手機的超距作用，更是因為人物特寫給觀劇人的心理體驗，這種由表演產生的心理體會更為直觀，空間與視覺的雙重距離直接拉近了劇中人與觀眾的心理距離，觀眾視線聚焦于特寫人物，產生了直達人物內心的互動體驗，進而體會人物在敘事中的作用及敘事意義的表達。豎屏劇重視特寫的視聽表現力，更強調人物內心和情緒的表達，對觀眾來說具有更為直接的情感體驗力，使觀眾主動與人物進行聯結，產生更為真實具體的心理觸動。

六、結語

豎屏劇是移動互聯時代的網絡藝術新形態。為了在業界實踐中謀求發展，需要進一步把握豎屏劇的視聽特征，掌握豎式構圖的審美轉變，力求豎式運動的合力調度，追求二元對立的敘事模式和貼近日常社會生活的創編風格，利用手機互動形成新的視聽理念，以新穎獨特的高質量豎屏劇吸引更多用戶。

注釋：

①陳偉科.網劇《生活對我下手了》探索豎屏新發展[N].中國藝術報，2020-03-27(003).

②王韻，謝雨真.豎屏微電影的文本特征與美學意蘊[J].中國電影市場，2020(03)：40-44.

③喻國明，楊穎兮.橫豎屏視頻傳播感知效果的檢測模型——從理論原理到分析框架與指標體系[J].新聞界，2019(05)：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