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辛普森和克林頓辯護的律師：輸贏與是非

周大偉

《一辯到底——我的法律人生》

作者：艾倫·德肖維茨

譯者：朱元慶

出版：北京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8月

定價：108元

艾倫·德肖維茨是美國法律界的傳奇人物。最近，他的最新自傳《一辯到底——我的法律人生》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

兩百年前，法國人托克維爾考察了美國社會制度后頗具慧眼地發現，不像世界上一些國家更多依靠武力來解決問題，美國更多是依靠一支由法學家組成的“軍隊”。

而這支“軍隊”中有兩個活躍角色：一個是律師，另一個是法學教授。艾倫·德肖維茨就是幸運地同時身兼這兩種身份的世界級名人。

艾倫·德肖維茨1938年出生在紐約布魯克林一個猶太人家庭。在這本自傳中，他詼諧地寫道：“半數猶太律法似乎就是技術性禁忌，而另一半就是規避這些禁忌的方法……難怪如此多的猶太人成了律師和會計師，這和我們的DNA沒有關系，而是我們的宗教訓練所致?！彼跁幸昧艘痪鋪碜灾袊闹V語：“寧為太平犬，莫做亂離人?！彼軕c幸自己遇到了這樣一個時代，盡管這個時代也時常充斥著矛盾和沖突，但終歸還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太平盛世。

德肖維茨曾多次訪問中國。1980年，中國最高人民法院設立特別法庭審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就在這一年，德肖維茨第一次來到北京。在和中國同行的座談中，他不可思議地聽到一個提問：“為什么政府要花錢為破壞社會主義法制的人辯護？”驚訝之余，他還是耐心而鎮定地回答：“司法正義，不管是社會主義、資本主義或者其他種類的，都不僅僅是目的，而且是一種程序;為了使這一程序公正地實行，所有被指控的罪犯都必須有為自己辯護的權利?！?/p>

德肖維茨曾擔任過克林頓彈劾案以及小布什訴戈爾案的律師，為曼德拉等政治犯重獲自由提供法律援助，為以色列免遭國際戰爭罪的指控辯護，參與了對“維基解密”和朱利安·阿桑奇的調查，為轟動全球的辛普森殺妻案提供了辯護，代理了“拳王”泰森的強奸案以及伍迪·艾倫和米亞·法羅的子女監護權訴訟等高曝光率案件。他曾經贏得了一百多個案件的訴訟，被稱為“史上勝訴最多的上訴刑事辯護律師”。這個說法或許略顯夸張，不過在他代理的三十多起蓄意謀殺案件中，只有屈指可數的案件敗訴。

德肖維茨耀眼的職業光環下也充滿爭議和質疑。他為辛普森殺妻案提供的成功辯護就是最明顯的一例。然而，德肖維茨相信，很多人之所以對他的工作成果持不信任和批評的態度，往往與一種偏執的傳統觀念有關——這些人始終不能理解一個正常的司法抗辯制度中律師的基本職能。

他說，一個辯護律師的職責并不是去判定自己的客戶是有罪或無罪。通常情況下，律師其實也并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們的任務就是“在規則內積極地辯護”。

80歲時，他被一家知名政治網站列入“對政治最具影響力的50人”。我以為，對此殊榮，德肖維茨是當之無愧的。

在任何一個時代或國家，沒有人會期待律師是與生俱來的天使?！爸晦q是非，不論輸贏”的說法，從來就不是一個成功律師的信條。德肖維茨確實因代理諸多名人案件而日進斗金，但同時，他還為很多普通人免費代理了大量棘手的案件。他給自己定下的從業規矩是：從業時間至少有一半用于非收費案件和其他事業。

縱覽全書，讀者會發現，德肖維茨始終像是個不知疲倦的斗士。他孜孜追求的是不斷對公民自由和法治發揮自己的影響力，拒絕在自己堅持的原則問題上妥協讓步，對他所認為的那些“不合理的人身攻擊”從不保持沉默。

不過，一個做了一輩子律師的人，難免會對有些個案心懷難言之隱。當步入鶴發老年的時刻，德肖維茨回顧自己精彩紛呈、爭議不斷的一生，其實內心是難以安寧的。“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對很多大師級名人而言，屬于知易而行難。

在這部自傳的結尾部分，德肖維茨開始思考一個人離開塵世后的種種“終極問題”。因為在他的晚年——尤其是75歲到80歲這五年間，有關他的種種爭議甚囂塵上，有些爭議甚至使他“招致了之前從未經歷過的人品攻擊”。他坦率地寫道：“人們不應為了確保死后獲得后人積極正面的評價而活……但否認公眾人物在行將就木時不考慮后人的評價，也遮蔽了現實。”

或許，那些難以啟齒的諸多隱秘都還封存在德肖維茨心底的密室之中。人們不一定非要撬開來看個究竟，因為，撬開他人的心底密室，其實比今天在文明社會里搞強拆還要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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