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諾
小時候,不懂鄉愁,只是喜愛故鄉的炊煙。那炊煙啊,輕輕的,飄飄的,像一層黛青色的紗,薄薄地籠在心頭,便覺得心里比吃了蜜還要甜。
夕陽的余暉溫柔地擁抱著村莊,原本素淡的小村子也顯出了幾分金碧輝煌。我端坐在村東頭的小山坡上,癡迷地捧著臉看炊煙。故鄉的炊煙,是千絲萬縷的回憶,仿佛永遠剪不斷,理還亂。恰似風追著云,不問所起,不問歸期,卻也未曾止息。那是村莊輕柔的呼吸啊!哪怕“炊煙渺渺升,遠離城市塵”,哪怕“曉晨籬落早鳴雞,裊裊炊煙繞竹溪”,哪怕“錯落茅舍三五家,炊煙裊裊日西斜”,也不及眼前這一幅油畫……
偶然想起一句摘抄:“草廬為家,我愿半生換作浮華,一縷炊煙披霞,一卷清酒詞話。”炊煙的顏色,是克萊因的藍,再加一點莫奈的灰,恰似雨后遠山,朦朧了村莊,朦朧了我心。炊煙一定是在向我招手啦!瞧!她那纖細的手臂正伸向我呢!我托著腮,美滋滋地想。天空在炊煙的雕琢下顯出了幾分空曠與久遠,但炊煙還是淡淡去往了遠方,徒留下一絲煙香和故鄉人綿綿如細雨的鄉愁,以及那不易察覺的悵然若失。
“幺兒,回家吃飯了!”祖母邁著蹣跚的步子朝我走來,向我伸出寬厚的手掌。我牽著祖母的手,聽著炊煙隨風敘說著藏在廚房里的愛,想到炊煙的手,應該也像祖母的手一樣令人心安吧!不過可能會帶一點雨后潮木的味道。“奶奶,炊煙的手是不是很軟啊?”祖母嗔怪地摸了摸我的頭:“你這小腦瓜里一天天想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我鼓了鼓腮幫子,沒有說話,可能祖母還不知道炊煙在我心里占據了怎樣重要的地位吧!
廚房里,角角落落都是炊煙的影子、炊煙的味道,灶膛里,火焰的余燼里,滿是炊煙的顏色,忙碌在廚房里的人,臉上始終掛著笑,透過眼睛就能看得到心底。
長大了,我才明白,炊煙啊,其實是一條長長的紐帶,一端連著故鄉和祖母,另一端緊緊地攥在我的手心里,而我,永遠不會放開炊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