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餐桌的刑警

顧靜怡

任飛出生在山西太原，是一個標準的80后。從山西醫科大學法醫學院毒物分析專業研究生畢業后，他如愿成為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刑警。2010年，在查封一家涉嫌販賣地溝油的糧油店時，眼前的一幕徹底改變了任飛的從警軌跡。在事發現場，任飛看到臭氣熏天的地溝油成噸地從儲油罐中流出，又看到在不遠處，一群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在嬉笑玩耍。強烈的畫面，把任飛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地溝油中黃曲霉素的毒性是砒霜的58倍。“守護飯桌安全迫不及待！一定要‘揪出地溝油。”任飛就這樣和地溝油杠上了。

從此，任飛像著了魔一樣，滿腦子只有“地溝油”。他知道地溝油的檢測是一個世界難題。因為有的地溝油經過高溫、蒸餾、土吸、水洗等步驟的處理后，不僅從感官上無法區分，甚至達到國家食用植物油衛生標準規定的9項檢驗指標。也正是因為無法準確檢測，缺乏定性依據，地溝油堂而皇之地上了百姓餐桌。

怎么才能找到檢測地溝油的方法呢？任飛開始死磕。他白天工作，晚上則留在實驗室。但是，由于是第一次接觸地溝油，他嘗試基因檢測、含鹽量檢測、膽固醇檢測……結果仍一籌莫展。有一次在做實驗時，他不小心將純度為99.99%的標準物質吸入鼻孔，立馬涕淚橫流，咳嗽不止。“難道此路不通？”任飛一次次懷疑自己，想放棄。然而，當第二天睜開眼，看到重新升起的太陽，他又燃起了斗志。他對自己說：“莫灰心，再換一種方法試試，就OK了。”

為了攻克這個難題，任飛幾乎把自己所有的業余時間都花在了實驗室。因為長時間接觸有毒試劑，任飛喉嚨干疼，有時憋得喘不過氣來，整晚都難以入睡。而在每個睡不著覺的夜晚，他都會問自己：明天你還有什么招？為了揪出“嫌疑人地溝油”，他參與審訊生產地溝油的犯罪，了解生產地溝油的過程，甚至向罪犯潛心取經，學習煉制地溝油的工藝。他親手搭鍋煉制地溝油，試過幾十種溶劑和萃取柱，寫了整整5大本實驗記錄。摸清了地溝油中上百種物質的特性。但是，兜兜轉轉，眼看著就要發現“嫌疑人”了，但一轉眼又啥也沒有。

2012年的一天，任飛和朋友去吃火鍋。飯桌上，朋友指著一鍋漂著辣椒、茴香、大蒜、花椒的湯料，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地溝油。任飛苦笑著夾了一塊肉塞進嘴里。突然，他叫了起來“好麻”，原來他不小心吃了一串綠藤椒。不過，這一麻卻激發了他的靈感：地溝油主要來自火鍋、麻辣燙等重口味的餐廚廢棄用油，如果從油中檢出調味品，不就能揪出地溝油了嗎？任飛興奮地跳了起來。地溝油這個“嫌疑犯”終于浮出水面了。

一“麻”驚醒夢中人。茅塞頓開的任飛確定了新的實驗研究方向。他在實驗室用辣椒、茴香、大蒜等調料又進行了上千次的實驗。終于在十幾種調料中，鎖定了一種名為“辣椒堿”的成分。原來，在這些各具特色的成分中，唯獨辣椒堿對地溝油情有獨鐘。無論不法分子如何對地溝油水洗、土吸、真空、高溫，都難以將它們分離。也就是說，受檢測的油品里即便只含有一皮克（一百兆分之一克）的“辣椒堿”，也能被儀器準確地識別出來。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滴辣椒堿物質就算滴入到一個大型游泳池中，一檢測便知。“辣椒堿，就是地溝油無法擺脫，也無法抹去的身份信息。”

經過反復驗證，任飛研發的液質聯用儀檢測地溝油的辦法成功了。2017年，在全國281個科研院所和個人提交的315項“地溝油”檢測方法中，任飛的辣椒堿檢測法脫穎而出，以誤檢率為零，檢出率達80%以上讓人刮目相看，被確定為地溝油的4種檢測方法之一，通過了國家食品安全風險評估中心的驗證。研究成果在專業權威期刊《色譜》雜志上發表，為多起地溝油煉制食用油案件的偵破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持。他也因此榮獲全國公安機關改革創新大賽金獎，并榮立個人一等功。

然而，來不及驕傲的任飛，又因為老百姓的一句話：“檢測辦法好是好，可老百姓用不起。”而踏上了地溝油檢測的“群眾化”之路。他苦苦思索著：“怎樣才能更方便地守護百姓的飯桌？”一天，他在用試紙為吸毒人員做尿檢時，突然腦洞大開，檢測尿液可以用試紙，檢測辣椒堿為什么不可以？在任飛的不斷創新下，地溝油檢測從借助大型儀器的第一代，一步步升級至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檢測方法越來越便捷，所需時間越來越短，靈敏度越來越高，終于變身為一張2厘米寬、7厘米長的試紙條。打開紙盒，取出里面的一次性試管，在待檢測的油中取出7毫升，滴到試紙盒上，等待1分鐘。“一條紅線是地溝油，兩條紅線是正常油。”一枚小小的試紙讓地溝油現了原形。任飛沒有將這神奇的試紙占為己有。2018年9月，他將“地溝油快檢試紙條”這一技術成果無償轉讓給一家企業生產。

刑警可以手持鋼槍，沖鋒陷陣去破案，更可以為了百姓的安危守護飯桌。有人說任飛是英雄，但他卻固執地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應該做的。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