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
在鐮倉的時候,我去了川端康成家族的墓地。那是一個很大的墓園,不知道有多少人長眠于此。我們在烈日下沿著安靜的盤山公路來到墓園的頂端,站在川端家族的墓地前時,我發現了一個秘密的細節,就是四周的每一個墓碑旁都有一個石頭制作的名片箱,當在世的人來探望去世的人時,應該遞上一張自己的名片。如此美妙的細節,讓生與死一下子變得親密起來。或者說,名片箱的存在讓生者和死者擁有了繼續交往的隱秘的權利。
然后,我在晴空下舉目四望,看到無數的墓碑依次而下,閃耀著絲絲光芒,那一瞬間我覺得墓園仿佛成了廣場,聳立的墓碑們仿佛成了一個在世者,或者說是一段段已經完成的人生正在無聲地講述。我看著他們,心想我和他們其實生活在同樣的空間里,只是經歷著不同的時間而已。
容蓉摘自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沒有一種生活是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