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里養不出牡丹來

夏海芹

《駱駝祥子》是老舍先生創作的一個高峰，是寫舊社會城市貧民悲劇命運的代表作品。小說的主人公祥子，因為生活的種種變故由最初的純樸要強逐漸變得墮落粗鄙，只顧吃喝嫖賭，甚至為私利出賣他人。

祥子當初也曾懷揣夢想拼命付出，最終竟然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壞嘎嘎”。

祥子墮落，誰之過？

舊社會、舊制度是主要根源。下面，我以祥子的名字變化為線索，來探尋社會對他人生命運的影響。

《駱駝祥子》一書，主人公經歷了三個稱呼：祥子，駱駝祥子，駱駝。

祥子

最初，祥子和駱駝沒有半毛錢關系。

祥子！一個充滿喜慶飽含祝福的名字。十八歲時，他丟了薄田，別了故土，從鄉下來到北平，是舉目無親的“北漂”。祥子選擇做一名“洋車夫”，盡管困難重重，他身上還是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他身強力壯。祥子最大的財產是他的力氣。他高大健壯，富有朝氣和活力。他腿長，跑得飛快而平穩;他從早到晚，由南到北，像陀螺一樣地轉;他甚至深信，自己與車都是鐵做的。

他潔身自好。祥子不吃煙、不喝酒、不賭錢，沒有任何嗜好。他的節儉到了嚴苛的地步，從飯里茶里一個銅子一個銅子地省錢。

他自信要強。祥子認為出力掙飯吃，是天底下最有骨氣的事，自己就是最有骨氣的一類人。他愛自己的臉，愛自己的身體，它們都結實硬棒。他相信，即便在地獄里，也能做個好鬼。

他吃苦耐勞。祥子不怕吃苦，剛拉車的時候，他的腳脖子腫得抬不起來，他忍受著，不管是怎樣的疼痛。

年輕的祥子有兩個夢：一個是買車夢。“一定要買一輛屬于自己的車！”對于這個夢想，他很有把握，必能買到一輛屬于自己的、嶄新的、漂亮的車！祥子無疑是堅韌的。

只要他的主意打定，

他便要按自己的主意去做，

假若走不通的話，

他能一兩天不出一聲，

咬著牙，好似咬著自己的心。

默默咬著自己的心，通過三年努力，他終于擁有一輛自己的車。老舍先生這樣寫道——

祥子的手哆嗦得更厲害了，揣起保單，拉起車，幾乎要哭起來。

他開心地要哭，為了紀念這個重要的日子，祥子把這一天算作自己的生日，人與車同一天過生日，“雙壽”！

另一個是愛情夢。他心中勾勒的意中人是很清晰的：鄉下的、年輕力壯的、吃得苦的、能洗能做的、一清二白的姑娘。

這兩個夢想，一個已經實現，一個不會遙遠，它們就像牡丹花，讓祥子在拉車奔跑的路上，仿佛嗅到了未來的芬芳。

駱駝祥子

之后，他就叫駱駝祥子了。

祥子用三年努力，終于成為自食其力的上等車夫，可不到半年，他和車一起被大兵擄走了。再次回到人們視線的祥子，牽回了三匹駱駝，人送綽號“駱駝祥子”。這期間，祥子命運起起落落，經過三個階段。

其一，奔命狀態。

丟了車的祥子，并沒有丟掉夢想，他相信流多少汗水掙多少錢，只有靠自己流汗掙錢最踏實。

駱駝祥子嚴苛著自己。他的買車夢更急切了，買車是“他的志愿、希望，甚至是宗教”。他非拉過一定的錢數不收車，不管時問，不管兩腿。

駱駝祥子顧不上他人。之前，老弱殘兵，他不肯搶別人的買賣;現在，他像餓瘋的野獸，誰的生意都搶，搶上買賣就跑。

駱駝祥子依然有強烈的自尊。他告誡自己：只要多進錢，什么也得受著。可在楊宅，他只干四天，就卷鋪蓋走人了。楊宅不把下人當人看，不給飯吃，還隨意責罵，這些祥子都能忍。他不能忍受的是楊太太的侮辱。祥子反抗了——

祥子的臉忽然紫了，挺了挺腰，好像頭要頂住房梁，一把抓起那張毛票，摔在太太的胖臉上：“給我四天的工錢”！

此時的駱駝祥子，內心依然倔強，還是血氣方剛的祥子！

其二，豁命狀態。

祥子更加克己地拉車攢錢，可是他還沒買上車，所有的積蓄就被孫偵探敲詐一空了，買車的夢想再次成為泡影。當他又一次拉上自己的車，是以與虎妞結婚為代價的。

愛情來了。不是夢中的能洗能做的鄉下姑娘，而是城里的虎妞，一個三十七八歲的老姑娘，大膽潑辣極有心計。這場婚姻是虎妞精心策劃的騙局，祥子步步中計，欲逃不得。祥子是不喜歡虎妞的，在他看來，虎妞是蜘蛛，他是飛蛾，無論怎么努力想要繞開，結果還是被蛛網牢牢粘住，逃脫不得。

與虎妞結婚，是祥子豁出命后的決定。

這時候的駱駝祥子，學會喝酒、抽煙，不怕打架。

其三，認命狀態。

祥子遭遇到接二連三的打擊。

祥子病了，前后病了兩個多月;虎妞因難產而死;車賣了;祥子人財兩空;小福子也死了。

既然豁出命也無路可走，就只好認命。祥子再也不去想那牡丹花般的夢，曾經在年輕祥子心中盛開的花，迅速地凋謝了。

此時的駱駝祥子，到處騙錢，與煙酒為友，是頭等的“刺兒頭”，連視為生命的車也不再愛惜，他討厭拉車了。

駱駝

祥子把自己弄丟了。

活著的是一只駱駝。他吃，他喝，他嫖，他賭，他懶，他騙，連善良的好人也騙，他賣棉衣，他占便宜，他耍無賴，他最終賣了人。出賣阮明，是他精神毀滅的標志。從外到里，祥子徹底墮落了。

那穿紅衣的鑼夫，

與拿著綢旗的催押執事，

幾乎把所有的村話都向他罵去：

“孫子！我說你呢，駱駝！你他媽的看齊”！

《駱駝祥子》深刻地揭露了舊社會舊制度的黑暗，向讀者展示了軍閥混戰時期，處于社會底層的貧苦勞動者辛苦掙扎的生活圖景。現實不僅吞噬了祥子的洋車和積蓄，還吞噬了他奮發向上的意志。美好的東西的毀壞不僅表現為一個品格高尚的人在肉體上的衰亡，更表現為他內在品質的喪失，即精神上的毀滅。

當時的社會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沙漠，飽受剝削和壓迫的下層勞動者，即便內心盛開過像牡丹花一樣的美好的夢想，如果缺乏有效抗爭，終是會枯萎、零落。

悅讀心分享：

有人說，除了社會環境，祥子的墮落跟他自己缺乏抗爭有直接的關系。同學們，你的觀點呢？你認為祥子的悲劇是社會原因？還是自身原因？還是兩個原因都有呢？

（作者單位：河南省獲嘉縣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