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號“弱音器”只為減弱音量？

文字_吳宏毅

弱音器的英語“Mute”直譯是“無聲的、啞的”，但小號及短號弱音器的主要作用其實是改變音色，而不是僅僅因為號聲太吵而讓演奏變得小聲。有一些是通過減弱低頻的波段來突出高頻，例如直筒式弱音器，另一些則相反。

在交響樂團中演奏時，通過使用不同的弱音器可以幫助小號演奏家更好地融入木管、弦樂等其他樂器組，小號也因此擁有了許多不同的音色。在爵士樂隊中弱音器就更不可或缺了，通常爵士小號手的樂器包里只帶一把降B調小號，剩下的空間都用來攜帶不同種類的弱音器。由于作曲家常常喜歡將所有他知道的弱音器種類寫到譜面上，所以小號手在獨奏時很可能吹一句就要換一種弱音器，忙得不可開交。

接下來，我將帶大家認識、了解一些常用的小號弱音器。

小號弱音器的種類及其應用

小號弱音器的種類多樣，大致可分為九類：直筒（排）式（Straight Mute），碗（杯）式（Cup Mute），哈蒙式（Harmon Mute）、哇哇式（Wawa Mute）、氣泡式（Bubble Mute），搋子式（Plunger Mute），精靈式（Pixie Mute），桶式（Bucket Mute），獨奏式（Solotone Mute/Cleartone Mute），德比式、帽式（Derby Mute、Hat Mute），練習式、熱身式（Practice Mute、Warm-up Mute）。

弱音器賦予了小號多重音響變化。其中直筒（排）式最為常見，多種不同材質為演奏家們演奏不同樂曲片段，提供了更多選擇；相較于直筒式，碗（杯）式要更加輕、柔，有些型號可以通過調節碗口與喇叭口的距離獲得不同的音響效果；哈蒙式又稱為哇哇式，因其可發出類似“哇哇”的擬聲效果而得名；搋子式的形制類似于衛生間用的馬桶搋子；精靈式一般與搋子式弱音器共同使用，使聲音更豐滿；相較于碗式，桶式弱音器因留有空隙，其音色也更為柔美動人；獨奏式的弱音器在演奏高音時明亮，音色兼具穿透力與戲劇性；德比式、帽式的弱音器是由小號演奏家們用的圓頂帽（Bowler hat）演變而來；練習式、熱身式弱音器則更多被運用于練習中，防止噪音嘈雜影響他人。

弱音器中的“學問”之多可見一斑。后文將以圖文結合的方式，簡述不同品牌、不同形制的弱音器。

直筒（排）式（Straight Mute）

圖一

圖二

圖三

直筒式弱音器可輔助小號演奏家自然游走于古典、流行等不同風格中。該設備在安裝時，須將較小的一端（頂端）完全塞入小號喇叭口，筒身周圍環繞粘貼的三截軟木條（就是葡萄酒瓶塞子的材料），可使其更好地被固定于樂器中。號手還可以通過削薄軟木條的方式，控制弱音器進入喇叭口的距離，以獲得每個弱音器相對于每一把樂器的最好的音色。直筒式弱音器在很大程度上阻塞了小號喇叭口（號口），使小號吹出像是人們感冒時帶鼻音的聲音。使用不同材質的弱音器可以讓小號音色變得如金屬般尖銳（鋁制、銅制等）或清風拂面般溫和（木制、藤制等）。黃銅底的弱音器和普通全鋁制弱音器的區別是吹弱奏（pianissimo）的時候全音域的聲音更暗、更飽滿。

正因各類作曲家都喜愛它的音色，不管在交響樂團、爵士大樂隊還是獨奏或者是吹協奏曲，常常要用到它。所以，當小號演奏家在呈現不同樂曲片段時，可以不斷通過嘗試各種弱音器來找到更貼近作曲家本意的聲音。直筒式弱音器中較為常見的品牌有Denis Wick、Tom Crown、Marcus Bonna、Jo-Ral、Arnolds & Sons、Best Brass、Humes & Berg、Emo等。

Denis Wick以親民的價格和英倫手工制造深受大眾青睞。該品牌的直筒式弱音器較多為鋁合金材質，有利于其在各個音域擁有良好的聲音統一性，且音準可靠，小號和短號均可使用。其次為木制，更適合演奏輕柔的片段，例如德彪西交響曲《大海》開頭的小號獨奏。鋁合金制和銅底的弱音器在弱奏及吹奏低音時，獲得的聲音更有磁性（圖一）。

Tom Crown歷來是芝加哥交響樂團銅管聲部的官方首選，其常見形制有鋁合金制、鋁合金制黃銅底和黃銅制三種。鋁合金制因其頂端細、底部大的特點，產生的音響有張力、穿透力較強，德奧轉閥（扁鍵）小號也可以使用；根據樂曲演奏時的音色需求，黃銅底的高頻更有穿透力；黃銅材質則使得聲音充滿厚實的金屬感（圖二）。

Marcus Bonna作為優秀的巴西品牌，不僅在樂器箱制作領域位列翹楚，還在弱音器的設計制造上頗具創造力。首先，材質大多選用玻璃纖維，音色介于鋁制和木質之間，有效削弱了小號本身音色的金屬質感；其次，體積差異是影響小號音響色澤的重要維度，體積較小的弱音器音量上更弱，偏大的弱音器則通過更大面積地阻塞小號號口，使得聲音更悶（圖三）。

Jo-Ral作為專業弱音器制造商，是小號演奏家追求金屬音效的絕佳之選。鋁合金制、鋁合金制銅底等形制都有較大的底部，可使小號展現出厚重堅實的音響效果。Arnolds & Sons是柏林愛樂樂團小號聲部的首選，作為德奧交響樂團小號聲部最常使用的直筒式弱音器品牌，藤條手工編制是其設計亮點（圖四）。

圖四

圖五

圖六

圖七

Best Brass作為日本高端銅管品牌，有三種材質的弱音器：其一為鋁合金制鍍銀，音色細膩、高低音都很通透，反饋阻力不大，不憋氣；其二是鋁合金制黃銅底；其三為鋁合金制銅底，是高音小號的專屬，俄羅斯作曲家穆索爾斯基曾在《圖畫展覽會》用其塑造了“兩個猶太人”的音樂形象（圖五）。

Humes & Berg有著經典的紅白配色，是廣大爵士樂隊的首選。New Stone Lined ST-101是硫化纖維制，即我們俗稱的“硬紙板”，聲音質地獨特。New Stone Lined ST-106A為拋光鋁合金制，它比鋁合金制品的音效更為尖銳明亮，爵士大樂隊的小號手喜歡用它來演奏。此外，鋁合金制黃銅底的New Stone Lined ST-106B和鋁合金制銅底的New Stone Lined ST-106C也被廣泛用于各類爵士樂表演中（圖六）。

圖八

最后，Emo也是直筒式弱音器的常見品牌，其塑料制的音色與木制相似，性價比高。該品牌也有鋁合金制的弱音器，其細長的外觀造型，有效延長了聲音的移動路徑，幫助小號實現自身音色的延展與持續（圖七）。

碗（杯）式（Cup Mute）

碗（杯）式弱音器的材質一般選用硫化纖維或金屬，構造簡單，往往在直筒式弱音器的底部增加一塊碗（杯）狀擋板，方便收攏聲音。正因底部有了“碗”對聲音的包裹，音色比直筒式要更加輕柔。有些型號可以通過調節碗口與喇叭口的距離獲得不同的音響效果。碗口離喇叭口越近，音色越溫暖、低沉。

碗（杯）式的常見品牌及型號詳見圖八。

哈蒙式（Harmon Mute）、哇哇式（Wawa Mute）、氣泡式（Bubble Mute）

哇哇式得名于它所產生的擬聲音效，其傳統名稱為哈蒙式（Harmon Mute）。這款弱音器最開始是由哈蒙（Paddy Harmon）設計制造。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經過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的Dreamland舞廳、芝加哥的Arcadia舞廳中爵士樂氛圍的熏陶以及哈蒙工廠對該弱音器的深度改良與完善，該弱音器才逐漸被世界各地著名的藝術家所使用，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爵士小號傳奇邁爾斯·戴維斯（Miles Davis）。

值得注意的是，該系列弱音器重量大，重心離小號喇叭口較遠，環形的軟木塞與號口契合度較差，所以建議在使用前先給號口內壁哈一口熱氣來增加摩擦力，接下來再用力塞入，防止它在演奏時掉落。

這款弱音器由兩部分組成，較大的那部分是主體，而細長的一端有喇叭口狀的是“莖”（Stem）。樂譜上一般會注明是否需要結合“莖”部演奏。

如果演奏時只安裝主體部分，聲音則更具通透性與金屬感，常在爵士樂中使用。小號演奏家克里斯·波蒂（Chris Botti）在與大提琴家馬友友合奏《天堂電影院》時，便用到了不帶“莖”的哈蒙弱音器。

如果在演奏中需要加上“莖”，演奏者則需要更好地協同雙手。在一只手操控活塞按鍵的基礎上，另一只手用手指蓋住（Closed，記譜“+”）和放開“莖”的喇叭口（Open，記譜“O”），分別獲得“嗚”和“哇”的聲效。

搋子式（Plunger Mute）

該弱音器的形制類似于現代去掉棍子的馬桶搋子，且演奏方法、記譜標志都與哇哇式雷同。演奏家需要先用左手拿住它，再（不完全）蓋住小號的喇叭口，最后（不完全）揭開，獲得近似“哇哇”的音響效果。二者最大的區別體現在音色質地上，搋子式一定程度上遮蓋了小號本身的金屬質感。

大多情況下，搋子式弱音器會配合“花舌”演奏法（Flutter tongue），用于表演爵士樂與流行樂。當然，少數近現代作曲家在寫作小號協奏曲時，也使用了搋子式弱音器，探索小號的個性化音響特質，例如艾靈頓公爵創作的《黑色與褐色幻想曲》（Black and Tan Fantasy）。

環顧當下，類似Humes & Berg的ST-113能在專業樂器商店售賣的搋子式弱音器，大多都經過了一些改良。為了方便演奏家更好地控制該類弱音器，在底部增加把手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精靈式（Pixie Mute）

通常情況下，精靈式弱音器會與搋子式搭配使用，將聲音更豐滿、更立體地呈現出來。演奏者在操作時應先將“精靈式”弱音器塞入喇叭口，再結合搋子式弱音器的具體步驟。精靈式弱音器在單獨使用時，更接近“直筒式”弱音器的音色。

01 爵士小號演奏家查理·波特（Charlie Porter）示范使用哈蒙弱音器有“莖”

02 著名古典、爵士、流行三棲小號大師溫頓·馬薩利斯（Wynton Marsalis）使用搋子式弱音器演奏

03 Humes & Berg的ST-113

圖九

圖十

01 New Stone Lined ST-112，鋁合金制

02 Peter Gane Mutes

圖十一

桶式（Bucket Mute）

相比碗式弱音器，桶式弱音器與喇叭口銜接處留有一段空隙，再加上桶內還有聚氨酯軟發泡橡膠（棉花）用來吸收高頻率的震動，突出低音效果，這都成為桶式弱音器更加低沉柔美的原因。此外，桶式弱音器的呈現效果主要取決于桶內棉花數量的多少，可由演奏者自由掌控。該類弱音器多用于爵士大樂隊以及非古典樂的獨奏中。常見的款式有Humes & Berg的Stone Lined Velvet-Tone 4-Inch Trumpet Mute (108)，其桶身材料為硫化纖維，三根彈簧用鉚釘固定在桶身上；Soulo Mute的Soulo Bucket Mute則是著名雅馬哈藝術家、小號獨奏家韋恩·伯格倫（Wayne Bergeron）的首選款式，它音準出色，吹奏輕松，彈簧上有兩檔可調節桶與喇叭口的距離（圖九）。

以上這兩種桶式弱音器并不使用軟木條與號口接觸，而是用弱音器口的三只彈簧夾住小號喇叭口的外側邊緣進行固定。這可以方便演奏家在快速演奏時能自如地更換使用不同的弱音器。Peter Gane Mutes是一款使用傳統軟木條固定的桶式弱音器。其中圍成一圈的黑色桶身部分是纖維板，頂部由鋁合金和軟木條構成，兩部分之間用鋁合金細條及鉚釘固定。由樺木制作的底部也是他們的品牌特色之一。

獨奏式（Solotone Mute／Cleartone Mute）

獨奏式弱音器的外觀形似倒扣的甜筒，被Humes & Berg命名為Cleartone弱音器，寓意其明亮清澈的高音會通過弱音器清晰地放射出來。由于它的結構好似在直筒式弱音器的底部又插入一個鏤空的直筒式弱音器，所以聲音（振動頻率）在穿過弱音器時可以在它的內壁來回反彈，形成高頻率的振動，使得演奏高音時聲音明亮且有穿透力（圖十）。

這在1930年至1950年創作的爵士樂中很常見，用來烘托整個銅管聲部的音效。

圖十二

但如今作曲家已經很少把獨奏式弱音器的使用記入樂譜了，由于樂器自身不斷改良和升級，小號可演奏的音量相較90年前大了很多，色彩也豐富了不少，所以在用普通金屬的直筒式弱音器時已接近當時想追求的音效了。當下獨奏式弱音器偶爾會被用于音樂劇中，用以渲染錯綜復雜的戲劇情感。

德比式、帽式（Derby Mute、Hat Mute）

德比式弱音器，又被稱為帽式弱音器，最初小號演奏家們使用的是真實的圓頂帽。例如喬治·格什溫曾在其創作的音樂劇《一個美國人在巴黎》中標記道：“With Felt Crown”，小號演奏家們一般就用毛氈帽子掛在小號喇叭口上吹奏。圖中類似譜架的裝置就是其現代的形制，架子上的這些空心圓圈可以用來放置其他弱音器，通常六個槽的設計足以應對一般爵士樂隊或獨奏演出了。此外，演奏者在使用時只需將號口湊近帽子即可，避免動作幅度太大太快，保護唇齒不被號口懟傷（圖十一）。

練習式、熱身式（Practice Mute、Warm-up Mute）

為了減少小號練習帶來的雜音與噪音，小號演奏家常常使用練習式弱音（消音）器，圖表中的三種較為常見（圖十二）。

如果想在樂團、爵士樂隊或獨奏時使用弱音器，請在練習時多多嘗試多種材質后再進行選擇。最后，用一張Tone Deaf Comics網站的圖片進行總結。是的，不必詫異，在交響樂團中如果把號口對著譜架吹，就可以奏出極弱的力度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