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版“龍兄鼠弟”

陳甲取

魏晉時期，陳郡謝氏能人輩出，謝尚、謝奕、謝安都是名士，但這些“龍兄”背后還有位志大才疏的“鼠弟”——謝萬。盡管他的才氣、器度都不如幾位哥哥，但他擅長自我吹噓，加上有謝安罩著，仕途走得順風順水，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

名士王述是謝萬的岳父，三十多歲時還沒出名，有人就埋汰他癡傻，后來他得到丞相王導的賞識才逐漸知名。謝萬瞧不起王述，曾戴著白頭巾去王述家走親戚，一見面就說：“我老聽人家說岳丈傻，今天一看，確實傻！”王述沒跟他一般見識，淡定地說：“好像是有這樣的風言風語，主要因為我大器晚成罷了。”

謝萬看不上岳父，同樣也被他人看不上。陳郡謝氏雖是世家大族，但畢竟根底較淺，因此常被一些老牌貴族子弟嘲諷為暴發戶。

謝萬經過吳興，讓謝安陪他去拜訪王導的兒子、吳郡太守王恬，謝安斷然拒絕——去了也白去，人家不會睬你。謝萬不信，非要前去，結果被人家晾到一邊。他委屈極了，在謝安面前哭了半天。

名士阮裕去拜訪謝安，正好謝萬也在。其間謝萬突然內急，競當著客人的面向傭人要尿壺。阮裕嫌棄地說：“就不能憋一會兒？暴發戶就是上不了臺面！”謝安大囧，忙為謝萬打圓場。

謝安確實為這位兄弟花費了很多心思：謝萬愛睡懶覺，他就每天早晨叫他起床吃飯;朝廷派謝萬率軍北伐前燕，他不放心，便一路隨行。謝萬還真不是統帥的料，只顧吟詩詠嘆、風流自賞，從不跟將士交流感情。

謝安一再說：“你是三軍統帥，要籠絡人心。”謝萬聽后馬上召集眾將開會，結果連一句撫慰的話都講不出，憋了半天才用鐵如意指著眾人說：“你們都不錯，都是勇猛的老兵！”當時稱人“阿兵哥”跟指鼻子罵娘基本是一個意思，大家氣得差點跟他拼命。幸虧有謝安給他擦屁股，一一安撫那些將領，并代他向他們道歉。而謝萬在謝安的庇佑下過得優哉游哉，后來北伐失敗，謝萬狼狽竄逃，眾將都想除掉他，看在謝安的面子上才沒動手。

即便在逃命時，謝萬還要擺譜，非要找自己的玉馬蹬，找不著就不上馬。謝安一向寵他，這時也忍不住了，說：“也不看看啥時候了，不要命了嗎？”

謝萬的擺譜由來已久。他年輕時，聽說有人送給謝安一件皮裘，就惦記上了，大冬天穿件薄衫去找謝安。謝安很了解他的虛榮心，故意說：“你不是怕冷嗎？綿最保暖了，我送你30斤綿，拿去做個坎肩吧！”謝萬愣在當場，不想要又不敢發作，只好垂頭喪氣地抱著綿走了。

平心而論，謝萬并非一無是處，起碼很有雅量。高僧支道林學問高、人緣好，一次他要遠行，一眾名士都去給他送行。蔡系去得早，座位離支道林近些;謝萬去得晚，無法跟支大師近距離接觸，百爪撓心。其間蔡系離座到處敬酒，謝萬趁機坐上蔡系的座位。蔡系敬完酒回來，一把把謝萬連同坐墊撥拉到一邊，自己坐了回去。

謝萬被推了個大馬趴，連帽子和頭巾都歪了，但他并沒生氣，慢慢站起來，拍拍衣服，戴正帽子，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隨后，謝萬小聲對蔡系說：“你真是個怪人，差點把我的俊臉弄傷了。”蔡系也絕了，嘴一撇，說：“本來就沒管你的臉。”謝萬苦笑，這事居然就這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