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平凡之路

閆夏

“我覺得我在表演上對自己的要求還算是不低，大眾的要求反而沒有我給自己的高，所以應該聽從自己的聲音。”

江陽

第一次拿到《沉默的真相》的劇本時，白宇正在打游戲，因為還想繼續玩兒，他沒打算立刻開始讀。但發劇本的同事對他說，你—定要趕緊看完。那是第一次，白宇在初讀劇本時看得那么慢。從晚上八九點到第二天凌晨三四點的時間里，他一直在跟故事里的角色們一起做選擇——要繼續追查嗎？要顧念家人的安全放棄嗎？要過沉默的安穩的一生嗎？要為了真相付出生命嗎？

“我也算是一個熱血青年”，白宇說，但當看到一個個段落時，他還是需要停下來想一想。“如果這些抉擇真的發生在我身上，我會這么做嗎？就在進行靈魂拷問你知道嗎？想了半天，我告訴自己，有可能我是會放棄的。”白宇出演的角色名叫江陽，是位年輕的檢察官，面前擺著平淡的好前程，并沒有以英雄的姿態出現。但在尋找真相的關頭，他做出了那些白宇自認無法做到的選擇。“起初是有很多人和事情在推動著他，但到最后已經沒有外力在推他了，他卻已經放不下這個東西，感覺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就是一口氣。”看上去江陽是具有悲劇色彩的人物，但白宇不覺得他是一個悲劇。順著每個節點走下來后，白宇發現自己是完全可以理解江陽的。“這個東西確實還是很爽，之前拍了這么多劇本，沒那么多能夠讓你一口氣把每個點都順頁下來的，”白宇說，“不知道為啥，也許是老天的意思。”仔細分辨，還是能聽出電話那頭他聲音里的西北調調。

《沉默的真相》改編自小說《長夜難明》，原著是個沉重的故事。拍攝這部戲時，白宇在重慶待了兩個多月，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壓抑的。他把自己鎖在自己規劃的空間里，除了酒店和片場，哪兒都沒去。同組演員們說一起出來吃個飯，他也很少參與。“這個劇本對于我來講確實有點不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選擇這樣，但確實就是用這樣一種方式度過了那段時間。”但江陽還是有過一些美好瞬間的，比如和女友吳愛可在一起的時候，比如歷經磨難后和兩位好兄弟一起喝酒吃火鍋的時候。每當演到這些來之不易的段落，白宇就抓緊享受，對那段時間的他來說，這也是一種釋放。

前期做功課的時候，白宇會想很多，但真的表演起來，總還會有一些細微的感覺突然跑出來，那會是之前從來沒有感受到的東西。通過劇本去想象時，他打算用很低落的一種方式去處理某個片段，“但當真正到那一刻，得到身邊演員的刺激和環境的刺激，我反而會笑。”這是一種建立在理解基底上的閃念。戲里江陽出獄，跟兩位兄弟一起吃飯，他一切都表現得很正常，直到突然發現自己的錢包丟了，江陽一下子崩潰了。這場戲對白宇來說很難，他腦子里一直繃著一根弦兒，連別的演員看到通告都會在旁邊逗他說，這段兒要來了啊。在白宇的理解里，江陽是個很要強的人，所以對這場戲的準備更多是去想他坐在那兒哭的時候，眼淚用什么樣的方式被大家看到。但在演的時候，白宇突然覺得江陽是不想讓兩位看到自己哭的。“我眼淚馬上要掉下來的那一瞬間，自我的一種意識讓我立馬就回頭，把眼睛給捂住，然后趴在那兒哭了。拍了大概三條，我都是這樣。”這就是他所提到的閃念，也是“人”自然而然給出的答案。白宇記得自己都是拍完之后開始哭的，不知道是什么情緒，反正眼淚就是忍不住往外走。拍這個片段時，白宇和對手演員真的在喝白酒。“給我感覺就不像在演戲，就是在跟兩個忘年交在一起。”而這段拍完，兄弟仨也給導演倒上了一杯。是在講難明的長夜嗎？走過一遍江陽人生的白宇不這么認為了。“這個故事講的是一群滿懷希望的人，用自己的力量去促使黎明到來，或者說等待黎明的到來。”

演hiqh

白宇殺青的戲是江陽下鄉去找有關支教老師侯貴平資料的一場。“我其實不悲不喜，就像是有個大石頭落地了一樣，但是又會覺得很空，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白宇形容自己剛離開角色時的狀態。這樣的心情持續了一個多月，后來白宇回西安見到自己的哥們兒，哥們兒說，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樣了。“后來有一天，我哥們兒騎了一個很爛的踏板摩托車來找我，我說能讓我騎—下嗎，然后我騎著車，那一瞬間他說，你現在才是真正的你了。”

白宇會看自己的戲，更多是以復盤的心態。大多時候，對演得好壞的評判是他自己給的。“我覺得我在表演上對自己的要求還算是不低，大眾的要求反而沒有我給自己的高，所以應該聽從自己的聲音。”采訪白宇的時候，《沉默的真相》還未播出，無論最終出來的作品如何，白宇說他都不后悔，因為在演的過程中，能讓自己“演hiah”比較重要。很可能是痛苦得很爽，有可能是開心得很爽，這些“演hiah”的瞬間對白宇來說比結果更真實。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后，白宇出演了《少帥》，找到了在演藝生涯中的榜樣，“我想成為李雪健老師那樣的演員。”在白宇眼中，李雪健在生活中是特普通的“老頭兒”，會穿著布鞋早上來餐廳吃早餐，但一演起戲來又讓人驚艷。讀書的時候，班主任給白宇和同學講“演戲先做人”。“后來你發現這話，說的是雪健老師呀！”拍攝《少帥》期間，還是新人和小輩的白宇不怎么敢跟李雪健老師講話。“他演戲，我就站在那兒看他演戲;生活中，我就早上跟他打個招呼，然后默默坐在一邊，看著他吃飯，有一種暗戀的感覺，是吧？”白宇笑著說。白宇說自己生活里就是一個普通人，“很屌絲絲的”。他想做一個自由自在的演員，非常認真地去對待角色，因為這不僅是工作，也是自己所愛的東西，“但演員的局限性也很大，說實話我也是一個挺熱愛生活的人，很希望平時我也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雖然不太可能。”

“事業”這個詞兒容易讓人緊張，把它拆分成一件一件的“事兒”就好多了。白宇說他不會給自己做規劃，因為如果一開始就認定要達到一個目標，他可能會被一些別的復雜因素所影響，“有可能反而就跑偏了”。“誰不想當影帝啊，誰都想，但我覺得還是踏踏實實一步一步來。”白宇很坦誠地看待自己，比起呼喊口號，他更相信人總有做不到的事情，總有極限。那就一件事一件事去做，做到自己真的做不到為止吧。“在這個過程中我盡力去做好了，如果還是沒有達到，那也無所謂。已經盡力了，我還能咋，我還能變成超人嗎？”白宇說。

這兩年，白宇更多的時間是在低調地拍戲。從喧囂到安靜，白宇覺得自己的狀態“沒啥太大變化”。“我覺得挺好，也屬于正常，人有起起伏伏是好事，你不可能一直起，對吧？伏下來的時候，你就有更多時間去想事兒，想自己真正想要干嗎，想要什么。你永遠在起的狀態時，是想不到這些的，因為你會一直被太多別的東西所籠罩。”說這話的白宇，今年30歲了。“其實我一開始也覺得30歲和29歲沒有什么不同，但確實是在30歲的時候，突如其來有了一些想法，也是真的挺驚訝的！”小的時候，白宇一直“暗自好強”，想在各個方面都好，把方方面面都照顧到，要求自己在大家眼中做一個什么樣的人。但他發現一直這樣的話，自己真正強的地方就沒那么強了，“因為在乎的東西太多”。30歲之后，他突然覺得自己不一定能做到每一件事，“何不讓自己專心在某一方面，讓自己輕松一點呢？”聽上去是接受了自己的所謂平凡，但也算同時允許自己擁有真實的感受和快樂吧。

安靜的美大叔

白宇微博的簽名是：一位安靜的美大叔。我們因此也準備了幾個和“美”有關的問題。“你的衣柜是什么樣子的？”“我衣柜是什么樣子？我的衣柜是個長方形的。”白宇疑惑卻認真地回答。后來他告訴我們，在他長方形的衣柜里，大部分衣物都是凌亂堆著的。媽媽和大姐來看他的時候總會幫他收拾衣柜，“但過不了多久衣柜又成那樣，他們早就習慣了”。和很多男生一樣，白宇的穿搭法也是“怎么舒服怎么來”所謂5%的穿搭心機總結下來也就是：簡單、大方、舒服。“男人的魅力要靠內在去體現！”他不忘補充。白宇以前很喜歡買表，但現在沒那么熱衷了。“你出去確實是想看看時間，但是別人會覺得你是在秀表，人家也不說，但你有這種感覺。后來我想想也沒啥用，時間我用手機也能看，就不戴了。”就像白宇承認的，他以前確實是十分在意別人可能對自己怎么看的人。正如上高中的時候，白宇就開始留胡子，因為覺得留胡子顯成熟，大家就會聽他的。我們這才想起來，那曾在少年時用來扮成熟，撐起自己英雄情結的胡子，現在的他已經刮掉了。

“因為在乎的東西太多……何不讓自己專心在某—方面，讓自己輕松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