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 父

顏學美

夜深了，竽篩哥還在不知疲倦地編織竽篩，那是婆娘第五次催他睡覺了，他本想織完二十擔竽篩才休息的。因為他到城里去賣竽篩每次是二十擔。可今晚不知什么緣故，婆娘這樣接二連三要她去睡，最后一次婆娘有點嗔怨了。

“我今天晚上不舒服，你就早點陪我休息吧。”竽篩哥聽婆娘說身體不舒服，馬上放下編織竽篩，洗了個澡，鉆進了被窩，輕聲細語的對著婆娘說：“是肚子里不舒服嗎？”“這些天我總覺得反胃，食欲也差了很多，那‘每月一次的又停了兩個來月了，只怕是懷孕了。”她等待著他分享心中的喜悅。竽篩哥一聽，不知道是喜是憂，他若有所思，并沒有回答婆娘的話，只是將婆娘抱得緊緊的。

說起這對夫妻，還都是梅開二度呢！婆娘李子花三十八歲了，兩年前男人因病去世。生有兩個兒子，大的十五歲，上高一，小的十三歲，上初一，并且學習成績都拔類出萃。

竽篩哥家住白沙廟，是一個沒田沒墦的山沖沖。沖兩邊是綿亙蜿蜒的竹山，住在這里的人就靠這遍山遍野的毛竹賺錢過日子。竽篩哥十來歲就跟父親學織竽篩，練就了一門好手藝，人們便把他稱呼為竽篩哥，年深月久，他的大名早被人們遺忘了。只是竽篩哥父母早亡，家里住著破舊的房子。三十歲時找了個老婆，結婚沒有一年，那個女人嫌棄竽篩哥窮跑了，所以到了四十也沒有找到婆娘。

李子花男人死了之后，她為了兩個兒子能幸福的成長，就打算不出嫁了，決定招一個男人進門。竽篩哥愿意去入贅，李子花見竽篩哥人雖不怎么帥，但墩厚結實，充滿精氣神，站著如一棵大樹，坐著猶如一座小山。李子花對竽篩哥很滿意，就招他進了家。一年多來，夫妻恩愛苦也甜。竽篩哥利用晚上織竽篩，第二天天不亮就開著三輪車到城里農貿市場批發給農產品店鋪。回家后，又到田里墦里勞動。

竽篩哥既不打牌又不喝酒抽煙，處處精打細算，做工從不偷懶。李子花對他很滿意，決定給他生個孩子。但由于多年不生育，那些懷崽的管管道道有些堵塞了。李子花想：竽篩哥這么一個好男人，這樣任勞任怨的，把自己的兒子當成親兒子一樣看重。自己不給他生個孩子于心不忍的。于是，她便到婦幼醫院做了檢查，把些不通的管道通了水，又開了些調理的中藥。加上竽篩哥生理功能旺盛，終于在這塊田里播種成功。

李子花對竽篩哥說：“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把他生下來，也算是給你接了房人，今后你老了有個依靠，只是我們的負擔就更重了。”照理說，竽篩哥有了自己的孩子，應該是樂不可支的，但他并沒有李子花預想的那種欣喜若狂，反而顯得心事凝重。李子花有些不解。

“你怎么了？我懷孕了你怎么不高興呢？”“花兒，我是這樣想的，我們明天到醫院去把孩子做了。”“為什么？這是你的骨血啊？你四十多歲的人了，就不想有個自己的孩子？”“花兒，我們家已經有兩個兒子了，而且孩子們讀書很用功，成績好，把他們供出來不容易，我們夫婦收入只有這么高，再生一個不容易養。其實，你的孩子就等于是我的孩子，要讓他們認為我就是他們的親爹，讓他們幸福健康地成長。所以，肚子里的孩子絕對不能生下。”

李子花腦海中頓起波瀾，她怎么也想像不到，這個憨厚純樸的男子竟有如此寬闊的胸懷。她為之感動得淚流滿面。

在竽篩哥的再三催促下，李子花終于把懷了近三個月的孩子做了引產。竽篩哥一如既往不分日夜地勞動，把自己的一腔熱血獻給了兩個孩子，染紅了人性的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