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南端組詩

陳波來

燈樓角

呈楔形深入的

何止越來越逼仄的半島

風吹，向南，一萬里奔赴的腳步

越來越急促，越來越

不可遏止，掠過最南端的陸岸

徑直向大海踏拭

在燈樓角，游蕩著

無路可走的人，一些散亂的石頭

一滴淚，都深藏著楔形的閃亮

那在海里也不得消停的腳步

還在海上走成船，在天上

走成飛云和流星

在椰子樹、相思樹、仙人掌的葉尖上

一路憂憤卻又心旌蕩漾

那是何樣攔不住的腳步啊

何樣的前赴后繼

唯見清白之沙，又一次

乘潮汐無辜，要把最后的腳印抹去

合水線

兩處海，從半島的東西兩岸仄身奔來

打成一片，留下白浪交錯的合水線

水與水抱在一起，撞擊，交融，嚶嚶啜泣

一邊緊緊相擁，一邊清濁分明

合水線也刻在一塊石頭上，成了拍照的

好地方，人和人攬肩挽手，用一片海來歡唱

有人看出石頭上最初刻的是分水線

而拍照的人，拍照前后，他們各走各的

珊瑚房子

房子利用了各種樣式

比如現在，我們匆匆落座的珊瑚塔樓

海風翻弄的四壁書冊，我們讀到

干凈得只剩骨頭的詩句

比如詩，利用了各種詩人發聲

比如它的墻，同樣的堆砌，密實，牢固

卻暗通款曲，利用諸多修辭

象征、變形、諷喻…… 使得冬暖夏涼

“會呼吸的房子”

“在石頭里才能保持原來的花開”

比如我們躲過整座海的蔚藍

與灼燒，幾句搭訕，一些有意或無意

隨一位忙進忙出的紅裙女子

在一杯茶里，淡下心來

在南極村，又不像是南極村

在珊瑚房子，又不只是珊瑚房子

登儋陽樓

仿古新樓，沒有舊臺階

空調大巴盤旋幾下

就將我們送到

三百多米高的馬鞍嶺

擺脫道路與林木的糾纏

我們繼續在

電梯里感受扶搖直上

迂回周折的高臺

有多個方面，讓平湖與茂嶺

低順入眼，讓儋州城

在遠處只剩下一堆

灰白的建筑

更遠處，越過海邊的洋浦

望見……岳陽樓上

所能望見的。天風浩闊

有聽不盡的佩玉鳴鸞

與折戟沉沙

如此輕松，談笑間

我們一點沒有

上來就不愿下去的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