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爺”臥病記

劉繼榮

“高老爺”要做手術

婆婆召集全家，說打算做個手術。她患有子宮肌瘤，3個月一查，不勝其煩，打算手術切除。

公公正在給花盆換土，老公在網上下棋，人雖走過來，卻還摸著頭想招。公公笑嘻嘻地敷衍：“醫生都說了，你那個瘤子不大，可做可不做，何必切切縫縫，弄壞血肉之軀？”老公趕緊附和，并朝我丟了一個眼神。我沒有接，老老實實地說：“切了也好，去疑心。”

公公欲再辯，婆婆微笑，揮著手止住他：“你好歹下次別生病，不然，要茶無茶，要湯無湯，餓得你兩眼冒青煙。”公公嚇得立刻擦一擦手上的泥，出門去聯系醫院。

這些年來，婆婆勞苦功高，這一家大小，誰不欠她的恩情？我拉著老公，商量到時候怎么請假，怎么護理。婆婆性子急，已經開始收拾住院的物品。她順手扭開收音機，小小的匣子立刻傳來：“高老爺來在牧虎關，偶遇娃娃將咱盤……”

手術前一晚，我帶著洗漱用具，打算7天衣不解帶，侍奉湯藥。婆婆才不領情，揮手轟我，指派精力充沛的公公留下服侍，公公笑瞇瞇地應承了。

老公想為公公爭辯幾句，婆婆靠在床頭說：“兒呀，你要真孝順，不如自己留下來陪媽，別拿我老實巴交的兒媳婦做順水人情。”老公大窘：“您剛還嫌我笨手笨腳……”婆婆似笑非笑地點頭：“好說，你要是真心留下，我耐下性子教就是了。”病友們皆笑，老公臊著了，拉著我退出去。走廊上，老公半笑半惱：“真要命，我媽這個人，脾氣越來越古怪。”

偏心的“高老爺”

住院期間，公公跑上跑下，辦理諸項事宜，我于心不忍，要代勞。婆婆拉著我勸解道：“你爸這人，平時游泳健身起勁得很，動不動就去體育場玩單杠大回環，他有的是力氣，叫他跑。”

過了一會兒，老公來了，婆婆不斷要茶要水，將兒子支使得團團轉。

出院后的婆婆并沒有低調行事，她歪在沙發上，威風不減，仍將家中男丁使喚得溜溜轉。沙發很軟，綜藝節目很好笑，可我笑不出，像坐在刺猬背上，想跑去做事。婆婆喝止我，說：“那兩個懶骨頭，早該給他們松松皮，教書的人頸椎都不好，你去開動按摩椅，好好享受。”

“高老爺”，您萬福萬壽

雖說不習慣被偏愛，但我亦是知冷暖的人，與親媽通話，免不了稍稍透露隱情。她大驚：“哎呀，你這個傻孩子，婆婆疼你，你越發要勤謹恭順，不能就這樣嗑著瓜子當起大小姐來。”我去請求婆婆，允許我做點事。

婆婆嘆口氣說：“我早就想治治這兩個大懶蟲了，一直沒機會，這次我趁病發威，讓你夾在當中難做人，實在委屈你了。那父子兩個，雖說心眼不壞，大事上頭有擔當，但滑頭得很，嫌家事瑣碎，一味躲懶。再加上當年有長輩護持，他們更覺得理所當然。”婆婆說自己當年體健如牛，才應付得過來。兒媳婦身體如此單薄，工作又不輕松，蠟燭兩頭燒，不是過日子的長久之法，得讓兒子快點動起來。

公公高聲招呼大家吃飯，我趕緊起身，卻發現老公早已擺好碗筷，得意地沖我笑。我連忙夸贊他，他吹起口哨，得意洋洋。

婆婆說自己身體沒有大礙，慢慢養就成，囑咐我們各忙各的事。我確實忙，要準備賽教，還要搞個講座，壓力頗大。好在老公成熟了許多，不再是甩手大爺。我時間寬裕，準備充分，再加上精神飽滿，居然得了大獎。

眾人皆喜，剛好周末是婆婆生日，相約一并慶祝。我們采買洗燒，配合默契，其樂融融。我給婆婆敬酒，萬分感慨，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老公救場，笑嘻嘻地替我說：“‘高老爺，祝您萬福萬壽。”

摘自《婚姻與家庭·婚姻情感版》2020年第3期

圖/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