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動物學會“挑食”

□ 陶 穎

改變口味

海蟾蜍是體形巨大的蟾蜍，由于它可以消滅甘蔗田里的害蟲，人們也將其稱為蔗蟾蜍。大約80年前，為了消滅甘蔗田里的害蟲，一些海蟾蜍從美國夏威夷被引進到澳大利亞東北部的昆士蘭州。時至今日，在澳大利亞北部地區，海蟾蜍已繁衍到15 億只左右，成了澳大利亞本土捕食性動物大快朵頤的廉價“口糧”。

不過，享用這道免費大餐會付出中毒的代價。因為海蟾蜍在生命受到威脅時，身上的毒腺會分泌出毒液，其毒性之強，足以使許多以其為食的動物當場斃命。海蟾蜍的泛濫已造成蜥蜴、淡水鱷魚以及一種瀕危的有袋類動物——北澳袋鼬等澳大利亞本土物種的大量死亡。

海蟾蜍繁殖能力強，作為外來者在澳大利亞又幾乎沒有天敵，很難被趕盡殺絕。為了更好地保護本土物種，澳大利亞生物學家想出了一個訓練本土動物學習主動避食海蟾蜍的主意。

其原理是，動物在攝取某種有特殊味覺特征的食物后，如果出現腹痛、腹瀉、惡心、嘔吐等不適癥狀，在以后的攝食活動中，它們就會主動減少或拒絕攝取具有相同或相似味覺特征的食物。這種行為變化過程被稱為條件性味覺厭惡。

有失敗，也有成功

這種方法曾被嘗試用于改變獅子的飲食習慣。在非洲一些地區，獅子由于捕食牛等牲畜而遭農戶槍擊，這導致當地獅子數量銳減。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野生動物學家專門在牛肉中摻入一種可引發嘔吐的毒素，用來投喂喜歡獵殺牛的獅子。

其中掌握好毒素的劑量非常關鍵，太少了沒有效果，太多了又可能會對獅子造成傷害。研究發現，獅子由于體格健壯，身體對食用毒牛肉后引起的不適的容忍性比較強，因此不容易產生對牛肉的厭惡。盡管如此，研究人員還是成功促使一頭母獅對牛肉形成味覺厭惡。

美國魚類及野生動物管理局也開展過一項針對瀕危動物——墨西哥狼的類似研究。墨西哥狼是北美灰狼的一個珍貴亞種，與非洲的獅子一樣，它們也因喜歡捕食家畜而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這回人們在研究中發現的問題是：在圈養狀態下，人們可以成功地讓墨西哥狼對牲畜誘餌產生味覺厭惡，但是一旦將其放歸野外，沒有確鑿證據顯示它們仍會拒食牲畜。

如果說上述研究還不能算是非常成功的案例，那么一項斑海雀救助計劃則充分顯示了條件性味覺厭惡技術在動物保護領域的巨大應用價值。

近年來，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斑海雀的數量一落千丈，每年的產蛋量也極少，這些珍貴的蛋卻是另一種鳥——暗冠藍鴉最愛的零食。美國科研人員一直在苦苦尋找一種能有效阻止暗冠藍鴉食用瀕危斑海雀蛋的方法。他們突發奇想，試圖通過訓練讓聰明的暗冠藍鴉學會主動避食這種鳥蛋。

他們將小個的雞蛋涂抹上顏料，“喬裝改扮”成藍綠色斑海雀蛋的模樣，并在蛋中注入一種可引發嘔吐的化學物質。果不其然，暗冠藍鴉在吃了這種蛋出現嘔吐后，逐漸學會了避免食用斑海雀蛋。

暗冠藍鴉

小試牛刀后，研究團隊開始在斑海雀的巢所在區域內大量投放這種蛋，獲得了相當喜人的成果。研究人員發現，這種對斑海雀蛋的味覺厭惡一旦形成甚至還能世代相傳——暗冠藍鴉會訓練其后代也遠離這種鳥蛋。使用這一方法4 年后，當地斑海雀種群數量已從原本接近崩潰的邊緣恢復，相關保護計劃就此圓滿收官。

選擇適合的誘餌

澳大利亞研究人員希望他們在海蟾蜍治理上也能取得類似的成功。研究人員觀察到，那些捕食海蟾蜍后暴斃的動物吞下的往往都是位于入侵前沿、塊頭最大、毒性最強的蟾蜍。如果給動物投喂毒性較小的海蟾蜍，動物吃后不足以喪命但會產生腹痛等不適，是否能讓它們像聰明的暗冠藍鴉那樣學會主動避食海蟾蜍呢？

一系列實驗證實這種思路是可行的，味覺厭惡的形成的確能有效阻止澳大利亞本土肉食性動物捕食海蟾蜍，不過，針對不同的動物選擇適合它們的誘餌非常重要。比如：北澳袋鼬習慣以死去的動物為食，將小個的死海蟾蜍或是將海蟾蜍絞碎后制成“香腸”投喂它們，可以成功讓其學會避食海蟾蜍；而對于喜歡吃活物的蜥蜴和鱷魚來說，最好給它們喂食活的海蟾蜍幼崽。

研究發現，澳大利亞本土動物在學習避食毒物方面表現優異。這并不奇怪，因為澳大利亞是一片有著大量有毒生物出沒的土地，環境造就了本土動物普遍高超的避毒能力。而對那些不具備類似生長環境的物種來說，學會對某些口味糟糕甚至會引發不適的食物敬而遠之，就沒有那么容易了。有的物種可能永遠也學不會，比如吸血蝙蝠就是其中之一。

研究發現，那些以昆蟲和水果為食的蝙蝠可以很快對摻入催吐化學物質的食物形成味覺厭惡，但是吸血蝙蝠總也不長“記性”，怎么也學不會“吃一塹，長一智”。飲食結構的單一性使這種蝙蝠沒什么能力辨別血液質量的高低，即使吸食加入了催吐物質的血液后引發不適，也改變不了它們對于血液的“執念”。

由此可見，條件性味覺厭惡的應用有一個重要的前提條件，那就是適用對象必須是雜食性動物。

打消疑慮

盡管如此，科研人員仍然堅信，條件性味覺厭惡技術在動物保護領域有著廣泛的應用價值。目前人們需要做的就是因地制宜，更加有效地將其應用于實際工作中。

就拿對付海蟾蜍來說，以前基本上只有盡力驅逐一條路，但收效甚微，現在面對正在不斷快速向西推進的海蟾蜍入侵大軍，研究人員制訂了新的應對計劃。比如，在入侵前沿地帶投放活的海蟾蜍幼崽，希望當地的肉食性動物在嘗了這些味道糟糕但尚不足以致命的海蟾蜍“點心”后，能打消捕食真正要命的海蟾蜍“正餐”的念頭。

當研究人員首次提出活體幼蟾蜍投放計劃時，輿論曾一度嘩然。當地民眾想不明白，海蟾蜍已經泛濫成災，為何還要主動投放。隨著相關技術取得良好效果，人們逐漸打消了疑慮，許多原本表示質疑的人也開始積極加入投喂大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