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

一葦

先說李靖。李靖是陳塘關總兵，一位威武的大將軍——他的夫人懷孕三年零六個月了，還沒有生產。

一天清晨，李夫人夢見春雷滾滾，一頭麒麟沖開春霧，撲入她懷中。她從夢中醒來，屋里籠罩著一團紅霧，霧氣中異香漫溢。于是，李夫人臨盆產子，生下一個圓滾滾的肉球。

李靖驚惶失措，抽出寶刀，一刀砍下去。刀鋒一觸到肉球，肉球就裂開了，只見寶光璀璨，跳出來一個小男孩，全身光溜溜，蹦蹦跳跳，咯咯直笑。

“不同尋常，必是妖孽！”李靖舉著寶刀，追著那個孩子，從廳堂跑到書房，又從書房跑到庭院。

正危急，太乙真人手執拂塵，從門外進來，攔住李靖：“你得到一個好孩子，恭喜！恭喜！”

“家門不幸，生下怪胎，喜從何來？”

“這個孩子是靈珠子轉世，將來必定大有作為。”

太乙真人抱起孩子，給他取名“哪吒”，又送給他一個乾坤圈、一條混天綾。乾坤圈是金項圈，正好做哪吒的項圈兒。混天綾是一條精致的紅布，正好做哪吒的肚兜兒。

太乙真人叮囑李靖夫婦：“好好養育哪吒，等他七歲開蒙，就送他上乾元山金光洞，我教他本領。”

光陰似箭，寒來暑往，哪吒七歲了。一天午后，天氣格外炎熱，哪吒偷偷出了家門，跑到海邊洗澡。他跳入海中，手持混天綾，游泳戲水，十分快活。

沒想到，這一玩耍，竟然闖下禍來。原來，那條混天綾是個寶貝，它一搖、一晃……海底的水晶宮就隨著它，也劇烈地搖晃起來。東海龍王敖光坐不住了，馬上喚來巡海夜叉李艮，吩咐他：“海水突然變紅，龍宮也晃得厲害，你去瞧瞧怎么回事。”

李艮領命，順著光源，浮出海面，只看見一個小孩子，手拿紅肚兜戲耍。李艮手舉板斧，大喝一聲：“你是哪里的妖怪？為什么把東海染紅，使龍宮晃動？”

哪吒見他面目猙獰，又惡聲惡氣，很不高興：“你是個什么東西，敢來罵我？”

他從頸上取下乾坤圈，一揚手，往李艮頭上砸去。那乾坤圈法力無邊，堅硬無比，李艮當場死了。

蝦兵蟹將連忙回去稟報龍王：“壞事啦！巡海夜叉李艮上岸巡視，被一個小孩子打死了。”

龍王三太子敖丙說：“我去看看。”

他調兵遣將，提了畫戟，騎上避水獸，分開海水，來到哪吒面前：“你是何方妖孽？為何打死巡海夜叉？”

“我是哪吒。那個夜叉罵我，我打了他一下，沒想到死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拿命來！”

龍王三太子驅起避水獸，掀起大浪，提戟直刺哪吒。哪吒低頭閃過，揚起混天綾往風中一展，小小一條混天綾變成了一張大羅網，把三太子緊緊裹住，從避水獸上拖了下來。

哪吒沖上去，一腳踏在敖丙胸口，一手提起乾坤圈，往他腦門使勁兒一敲。三太子現出原形，原來是一條小龍。

“哈哈，龍筋高貴又耐用，正好送給我父親當腰帶。”

哪吒抽出東海龍子的筋，把死龍往岸邊一甩，回家了……

東海龍王老淚縱橫，強忍悲痛，化成一位白衣秀才，到陳塘關找到李靖：“哪吒是你兒子，對吧？他打死了我東海巡海夜叉李艮，又殺死我家三太子敖丙，抽了他的筋。”

李靖問清楚前因后果，不由得頓足咆哮：“這是真的嗎？哪吒！哪吒！”

哪吒急急跑上前廳，把龍筋丟還給東海龍王：“沒錯，你說的事都是我做的。我不知道他是你兒子，這龍筋還給你。”

東海龍王看到龍筋，痛徹肺腑，對李靖說：“三太子敖丙行云播雨，是天地正神，巡海夜叉李艮也是玉皇大帝御筆點差，你縱子行兇，兩條命擺在這里，還有什么好說？”

李靖痛恨惱怒，說不出話來。李夫人急急從內堂趕出來，李靖沉著臉大罵：“你看看你的好兒子！你平日不加管教，現在殺了人，惹下滅門的大禍，你和我，多則三天，少則兩日，都要成為鍘刀下的鬼魂。”

李夫人淚如雨下，指著哪吒罵道：“我懷孕三年零六個月才生下你，為了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誰知道你是個滅門絕戶的災星！”

哪吒一跺腳，厲聲高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打死人，理應償命，絕不連累父母。”

說完，他抽出寶劍，割下身上的肉，還給母親;削下骨頭，還給父親。他用自己的生命償還了血債。東海龍王于是平息怒火，回到東海。

沒有了身體，哪吒的魂魄失去了依傍，他飄飄蕩蕩，潛入母親夢里，請母親給他做一個泥像，在翠屏山建一座哪吒廟。

只要接受九九八十一日香火，泥像就可以復活了。

母親到底愛孩子，就請人給哪吒塑了泥像，又建成一座哪吒廟，把泥像供奉在廟中。這哪吒廟十分靈驗，有求必應，很快香火鼎盛。李靖來到哪吒廟，怒不可遏：“他惹一次禍還不夠，難道還要讓他活過來，再惹第二次禍嗎？”

李靖打碎了哪吒的泥像，拆平了哪吒廟。

哪吒再次變成孤魂，他恨極了父親。

他的魂魄隨風飄蕩，無處歸依，飄呀飄，飄到乾元山金光洞，找到太乙真人。太乙真人說：“哪吒，不必難過，你的骨肉早已還父母，今日且作蓮花生。”

太乙真人走入蓮池，摘來兩枝蓮花、三片蓮葉，又挖起幾根藕。他用蓮藕作身體，用蓮葉作衣裳，用蓮花作裝飾，做成一個健壯可愛的孩子。然后，他把哪吒的魂魄往藕人身上一推，大喝一聲：“哪吒！哪吒！再不復生，更待何時？”哪吒的魂魄撲入藕人身上，藕人當即活過來，伸伸手，彎彎腰，跳到空中，成為神。

太乙真人給他兩個風火輪助腳力，一支火尖槍作武器，一塊金磚作財產;又給他一個豹皮囊，讓他收納乾坤圈、混天綾和金磚。

哪吒在山上學成武藝，可以變出三頭六臂，可以自由舒展成巨人，他的法力高強，變幻莫測。哪吒腳踏風火輪，手持火尖槍，背起豹皮袋，風馳電掣，下了乾元山，去到陳塘關，找李靖報仇。

李靖哪里是他的對手？父子大戰五十回合，李靖被哪吒打下馬，倒在地上。

哪吒手執火尖槍，趕上前，就要刺死李靖。正在危急關頭，來了一位燃燈道人，他攔在哪吒身前，扶起李靖，送給他一座寶塔。

李靖手托寶塔，如果哪吒想要殺他，只要說一聲“收！”——哪吒就會被收入塔內，塔內燃燒著烈火。

因為李靖總托著那座塔，所以大家都叫他“托塔李天王”。

不過，不管寶塔怎么鎮壓，烈火怎么燃燒，哪吒總能安然無恙，他總能從塔里出來，因為他是童年之神，他永遠不死。

責任編輯 陳土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