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楓寒
一 翻過那座山,還是可惡的沙漠。
能讓我感到些許欣慰的,只有手中的水壺,和藍色的遠方。那里看起來像是我10天前度假的海洋。當時我正在遮陽傘下喝著冰涼的飲料,直到布萊恩背著一個潛水艇來找我……然后,我們就來到了沙漠里……
我們剛拯救了綠濃王國的公主,雖然有點鼻青臉腫,但也算漂亮地完成了任務。可我們的隊伍里,卻多了一條沮喪的巨龍……
它先被公主揍了一頓,又因為連公主也打不過,被我們揍了一頓。
揍完后,它開始哭訴自己的悲慘往事:它被一條邪惡的巨龍趕出了世代居住的宮殿,只能從地下暗河逃出來,到處流浪,然后遇到了離家出走的公主,淪為公主的坐騎……
我已經不記得它哭訴完之后,是布萊恩還是逐星心疼它,提議把它留在隊伍里了。但我們一致認為,是雷諾貪圖龍穴里的財寶,才決定把它留下。
現在,雷諾和布萊恩正在嘗試修復潛水艇,準備重返地下暗河,遠征龍穴,為可憐的巨龍奪回領地,順便分一分巨龍的財寶。
巨龍說,龍穴附近是一個風景秀麗的村莊,村里的居民勤勞又善良。村口有一棵高大的樹,河流從村口蜿蜒流過。如果順著河流旁的路走上六天六夜,就能看到一座高聳入云的雪山。順著雪山爬上三天三夜,才能到達雪山之巔,那里矗立著一座巨龍宮殿。
我們還沒來得及問巨龍宮殿里究竟有沒有財寶,雷諾和布萊恩就灰頭土臉地過來,說潛水艇修不好了。
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只能用來自遙遠東方的古老詩句來形容,叫“出師未捷身先死”。
巨龍一臉茫然地問:“我們為什么要修那個潛水艇?”
“因為我們要靠潛水艇的保護,才能通過腐蝕之湖,到達地下暗河。”布萊恩沒好氣地解釋。
“可我能帶你們穿破地層,直接到達地下暗河啊……”巨龍天真地說。
于是,它被雷諾和布萊恩拖到沙丘的背面打了一頓。
嗯,它該打。因為我懷疑它剛才說的故事是抄襲的。同樣的故事,我曾從游吟詩人口中聽到過無數次。
只是故事的主角,是那個村子里勇敢的少年。他沿著河流,攀上雪山,進入宮殿,干掉惡龍……后面的故事,我就沒聽過了。
每當游吟詩人說到這里,就會停下來要錢,然后雷諾就會拉著我飛快地離開……
二 巨龍在空中加速。到達最高點的時候,它收起翅膀,化成一根胖胖的長針,垂直插向地面。我們四個則緊緊地綴在巨龍的身后,像附在長針上的四顆水滴。
在經過一陣猛烈的暈眩之后,我們成功到達地下暗河。看著兩邊飛速后退的風景,我突然想起游吟詩人的故事里,那個前往巨龍宮殿的勇敢少年。
他的心情也許和我們一樣吧?期待、堅定,加上一點點對未知的好奇和害怕。
暗河慢慢轉到地上,我看見沿途星星點點的村莊。遠處,依稀可見高大的雪山。當河流轉過一個彎時,我看到一個秀麗的村莊。雖然只是飛快掠過,我仍然發現,這個村莊和巨龍描述的那個村莊一模一樣!
不待我細想,雪山已經到了。我們徑直落在雪山之巔,巨龍宮殿之旁。隱隱可以聽見,宮殿之中響起惡龍的咆哮。
布萊恩第一個沖了進去。不一會,他就灰頭土臉地跑出來:“大意了,換你們上!”
雷諾緊隨其后,卻是屁股向后摔出來的,他一臉震驚,但沒有說話。我來不及多想,沖了進去,卻發現龍座之上的巨龍,和跟著我們一起來,現在還躲在門外的那條,一模一樣!
“我的臉盲癥又犯了?”我遲疑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強大的旋風撲面而來,我直接倒飛出宮殿。
嗯,我確定,我們四個人里最聰明的是逐星。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進去。
在確定一對一肯定打不過惡龍后,我們把巨龍圍在了中央。
“里面的家伙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雷諾滿臉好奇。
“招式也一樣。”我補充。
“你想不想我們盡快干掉它?”布萊恩誘導。
“給我們當陪練怎么樣?”這是四個人異口同聲的話。
不一會,雪山之巔傳出激烈的圍毆聲……
三 我確定,四個打一個是很快樂的冒險方式。
在熟悉了對手的所有招式之后,我們再次沖進了巨龍宮殿,圍住了王座之上的惡龍。惡龍發出了猛烈的咆哮,巨龍宮殿的穹頂裂開了!
我沒有看見穹頂裂開之后的光。因為無數“撲楞楞”的聲音已經響徹整個天穹,漫天都是飛撲而下的惡龍!
我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竄出宮殿,拽住還躲在門口的巨龍,飛快地逃離雪山!
慶幸的是,惡龍們沒有馬上追來。
“要不,我們放棄吧?”巨龍沮喪地低下了頭。
“我們已經沒有資格放棄了。”我想起雪山腳下那個秀麗的村莊。我無法想象,鋪天蓋地的惡龍們降落時,這個村莊會變成什么模樣。
“這已經不是一次冒險,而是一場戰爭。”布萊恩認真了起來。
“慶幸的是,我們雖然不擅長戰爭,但我們恰好有個朋友比較擅長。”逐星拍拍巨龍的頭,“我們需要你來進行一些嘗試。”
我再次想起,惡龍們長得都一模一樣,和眼前這條巨龍一模一樣!
逐星拿出一個奇怪的通訊工具,開始呼叫。他在呼叫我們的老朋友,砰砰博士。每次冒險時,他都吹噓自己能炸毀一整座山。現在,真有一整座山需要他去炸了。
“你能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嗎?”逐星輕輕地問。
“我似乎想起來了一些事情,但還不太清晰。不過沒關系,我們先打贏這場戰爭吧。我會全力配合的,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巨龍的目光停留在村莊通往雪山的那條路上,那條少年要走六天六夜的路。
遠處的天空中出現飛艇群的影子。通迅工具里響起了砰砰博士那討厭的聲音。一艘飛艇緩緩降落,其他的飛艇之上,無數機器人整裝待發。
“上來,我需要進行一些實驗。”砰砰博士冷漠地看著巨龍。
它順從地登上飛艇。
“開始粒子射線照射,強度依次為X射線、γ射線……”砰砰博士冷漠的聲音繼續響起。
我看到巨龍的表情開始扭曲,甚至猙獰起來。我知道,那一定是極致的痛苦。但我好像又看到了一種釋然和解脫。
“實驗結束。”不知道過了多久,砰砰博士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巨龍從飛艇上虛弱地爬下來。它的頭上滿是汗水,就連身上的鱗片也開始脫落。
“可以開戰了嗎?”布萊恩緊張地問。
“對我而言,這不是戰爭,只是一場單方面的輕松毀滅。”砰砰博士的話依然那么讓人討厭。他面無表情地打了個響指,漫天的飛艇群緩緩逼近雪山上的宮殿。
四 “開始切割!”天空中,無數機器人開始拼接,一把巨大而鋒利的刀從天而降,將雪山攔腰截斷!
“準備爆破!”機器人凌空飛起,如蟻群一般,附著在雪山之上,在火箭的推動下,雪山騰空爆炸,炸成無數的煙花。
“毀滅射線!”那些在切割和爆炸中僥幸逃脫,掙扎著飛上天空的惡龍們,被看不見的射線擊成碎片墜落。
“手術結束,打掃戰場,確保沒有一條惡龍存活。”砰砰博士放下通訊工具,回頭看了一眼巨龍,欲言又止。
“給我一把射線槍。”巨龍虛弱地笑了笑。
砰砰博士沒有說話,頭也不回地登上了飛艇。飛艇緩緩地升空,一把射線槍從飛艇上丟了下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要這把射線槍?”布萊恩驚訝地沖到巨龍身邊。
“因為戰爭還沒結束,最后一條惡龍還沒有消失。”它拿起槍對準自己,“我終于想起來了,那些惡龍都是我。”
我閉上了眼睛。
我仿佛看見雪山的宮殿里,一條巨龍痛苦地呻吟著,翻滾著,最后變成了兩條巨龍,其中一條逃出了宮殿,而另一條依然迷茫地在宮殿里繼續翻滾,然后變成了兩條,兩條變成了四條,四條變成了八條……
“我死后,記得常來這里看看,也許危機還沒有完全結束。”巨龍說。我睜開眼睛,看著它用力朝自己扣動了扳機。
“我又想起了一些事。你們難道不好奇,我為什么會說話嗎?其實,我之前也是人類。”忍著巨痛,巨龍努力地說,“這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在發生,能讓人類變成恐怖,且會無限分裂的惡龍……”
我仿佛看到,一個好奇的少年離開了秀麗的村莊,勇敢地前往雪山探險,卻在雪山之中,長出了鱗片與翅膀……
“冒險者們,我希望有一天,你們能夠破解雪山的秘密,戰勝這個可怕的詛咒。有你們真好,我少年時候的夢想,終于實現了呢!只是沒想到,那條惡龍會是我自己。”巨龍終于支撐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我聽見了它口中最后的話:“真希望,我還是從前那個少年……”
作者的話:
很遺憾,今天講的是一個悲劇的故事。因為我們人類直到現在還沒有辦法徹底戰勝癌癥。是的,今天說的是癌癥的故事。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身體由細胞構成。受到年齡和一些環境因素的影響,細胞的復制會發生錯誤,變成不受人體控制、無限增殖的癌細胞,從“少年”變成“惡龍”。如果惡龍無法被及時消滅,就會發展成癌癥。目前,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及時發現惡龍,及時消滅惡龍,因為當惡龍太多時,這場戰爭,就打不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