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董
滂沱大雨從午后3時下起,夾了20多分鐘的冰雹,傍晚又吹起了大風。這個夜晚,注定被風雨合謀霸占了。蘇笛推開窗子想看看外面的情況,呼—— 一股疾風把雨水揚了一頭一臉,墻上的掛歷呼啦啦翻卷起來,他哆嗦了一下,趕緊把窗子關上了。
蘇笛的英語成績不夠好,為此,他在少年宮報名參加了補習班。現在6點半,7點鐘上課,他得動身了。
“把心撂肚里吧!”媽媽說,“今天是無論如何去不成了!”
“我得去!”蘇笛執拗地說。他好像沒有思索。
“你去啥?”爸爸抬高了聲氣,“這樣的鬼天氣,只有傻子不在家里貓著!”
“我得去!”蘇笛又說了一句,就開始穿雨衣了。
爸爸媽媽對蘇笛并不多么嬌慣,是認為他在這樣的天氣去少年宮,純粹白跑一趟。
“你呀,”爸爸不耐煩了,“老師又不傻,這樣的天氣,她肯定知道沒人去聽課,你就不怕白跑一趟啊?要么你打她電話問一問啊!”
“我不知道她家的電話號碼。”蘇笛說。
蘇笛沒有聽爸爸媽媽的,車子沒法騎,他徒步朝少年宮走去。
風太猛了,鬼哭狼嚎。粗大的雨線是橫著打下來的,雨衣一下子就翻到了頭上,拽都拽不服帖。褲子不一會兒就濕透了。地上流水冰涼,是混了冰雹的緣故,蘇笛覺得腿腳骨頭像針扎一樣痛。嘩啦,嘩啦,他趟著,走得趔趔趄趄,東倒西歪。
在一個胡同口,偏偏又不知踩上了什么,他腳底一滑,跌個四仰八叉,真正成一只落湯雞了。
“要回去嗎?”他問自己。
“不,不能回去!”他回答了自己。
7點鐘,他準時到達了教室門前。門鎖著,深長幽暗而空闊的走廊里再沒有另外一個人。
蘇笛想哭,真覺得連回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你是蘇笛吧,謝謝你來了!”身后,一個聲音說。
蘇笛猛一回頭,就看見了身材嬌小的秦老師。年輕女教師同他一樣,一身泥水,臉色慘白,然而她竟沒有穿雨衣,只用一只塑料袋包著講義夾子。
蘇笛心里一熱,真的哭了。僅僅上了兩個晚上的課,老師就記住了他的名字?
“你哭什么?很冷是不是?”老師問他。
“不,我不冷!”蘇笛回答得非常響亮,當即止住了哭泣。“老師,這樣的壞天氣您怎么還來了?”隨即又問道,“您怎么沒穿雨衣呢?”
老師笑笑,說:“我打著雨傘來著,沒料想三兩下就被風撕壞了,扔了!”
蘇笛說:“老師您回去吧,不會有人來上課了。”
老師說:“你不是來了么?我從頭一天起就對你的名字很感興趣,我叫秦響,你叫蘇笛,我記住你了。蘇笛呀,我們今天晚上要上完兩節課,你能堅持嗎?”
“能呀!”蘇笛大聲說,“我有信心,我一定好好聽講!”
秦老師一邊說著話,一邊開了門,開了燈。雖然日光燈是冷光,蘇笛卻感覺到非常溫暖。他的心角都被照亮了。
“好,咱們上課吧!”
如果說今晚不同以往,那就是,秦老師是站著講課的,蘇笛也是站著聽的。因為他們的衣服都濕了,坐著非常涼,非常難受。
老師的聲音仍然那么動聽,蘇笛聽得特別明白,記得特別牢固。他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上得最好的兩節英語課。
兩個小時過去了,他們瀝在地上的兩攤水漬漸漸干了。秦老師說:“下課了!”
蘇笛說:“謝謝老師!”
可能沒人想得到在這樣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有這樣兩節英語課。
但風知道,雨知道。
(樂樂摘自《少年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