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的河流

朱宜堯

謙虛的河流總在大地的最低處，向著不能再低的低洼處流淌。

我們站在高處看低處的河流，悠然的河流，會有心曠神怡之感，這便是河流帶來的美好。低處的河流，能夠讓你俯視它，讓卑微的視線有了長長遠遠高高低低彎彎曲曲的錯落。

人，就是這么淺顯，略沾沾自喜。愛攀比。比人高了，比人賺了，或耍了什么聰明就莫名的快意，像是一種榮耀與智慧。即便是按捺著這來自心臟跳動的喜悅，目光還是一樣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河流就不同了，在地表以下，又深情款款地向下，以獨有的姿態，向著生命的最低處凈化自己。

雪是另一種河流。

它像變了魔法，把自己努力地變成小小的水珠，再降溫寒凍，壓縮自己，直到薄如蟬翼成一朵朵小小的千奇百態的雪花，落在人的頭頂、山頂，哪怕世界的最高峰，最高處，都有雪的身影，都會落滿了河流的花朵。

雪，是河流不顧一切，用生命開出的花。世間的一切的一切，都披著河流那潔白的花朵。沒有比河流更高的山峰。可誰會想到那是河流的另一種形式，另一種智慧與低調呢？

河流，要經歷怎樣的苦，才換得人間的大美。時常想這悠然前行的河流，它不顧一切、不戀戀紅塵，是怕自己在高處，遭受喋喋不休的閑語？還是它低下去的任務一刻也不能耽擱？也許低下去只為積蓄力量在更高處潤澤世界。受不了那份苦，也不會有那份從容與驚醒。所以，河流心甘情愿吃盡一切艱辛，變成了一朵朵潔白如玉的花，灑滿人間，“皚皚輕趁步，翦翦舞隨腰。”那種美，每一朵都是對世間相擁而泣的愛。

世間的多姿，多因為河流的多姿，才有了幻化、美妙和神迷。

河流懷著悲憫之心從世間的最高處，向下，再向下。化盈潤為舒緩，流淌自己，洗濯萬物，潤澤心靈，世界才澄徹明朗。

高，是苦難的結晶;低，是沉淀過后悲苦過后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