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毛毛
近幾年,我迷上了拍鳥。我拍過幾十張大雁的圖片,早晨的大雁、黃昏的大雁、朝陽中的大雁、藍天下的大雁、灰白天空下的大雁……除了月光下的大雁我實在無法拍下來外,可以說,各種天氣和時辰中的大雁,我都拍下過。我拍過人字形的大雁、一字形的大雁,以及這二者的組合;我拍得最多的大雁是三隊。我以為我對大雁群很熟悉了,卻不料那天看了日本作家江口渙的一篇文章后,才知道我對大雁的了解真是皮毛。
那是疫情期間,我作為政府機關“下沉干部”到小區卡點值班。那天我就帶了本散文集去,看目錄,看到了日本作家江口渙的《鶴》。我愛鳥,看到別人寫鳥,自然要先看。他說他與朋友一起到朝鮮北部一個叫雁回山的地方去看鶴,那兒每年春天有10天左右的時間,每天都有成百成千只鶴到那兒。他寫到一波又一波鶴的壯麗而優美的隊形,和我拍到的都差不多。看到文章的后面,我卻吃起驚來。他寫到一只兇猛的大蒼鷹闖進了鶴的隊伍,抓住了一只鶴,鶴們為了營救這只鶴,則組團——大的十幾只一團,小的幾只一團——輪番沖擊蒼鷹,用氣流干擾蒼鷹,用強健的翅膀扇打那只蒼鷹。最后蒼鷹不得不放下那只鶴,落荒而逃。鶴們開始重整隊形,但很不幸,那只受傷的鶴卻掉了隊。這時,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兩只強有力的鶴飛到它的身邊,江口渙這樣寫道:“伸出長長的翅膀,從左右兩側緊緊靠近傷鶴身旁。將傷鶴扶上翅膀后,各自奮力扇動單翅,靜靜地飛回高空的隊伍。”他還進一步觀察到:“隊列中有時候夾雜有小鶴。這時,父鶴和母鶴一定飛在小鶴的兩旁,小心保護,三只鶴并排前進。”
我讀過一點關于鳥的書,我知道大雁陣形排成一字形時,是根據氣流在變陣;而排成一只接一只的人字形時,是因為前方的雁翅膀扇動的氣流能讓后面的飛得輕松點,整個雁群在大氣流中自造了一個省力的小氣團,這是它們聰慧的長途飛行之道。我又回過頭來翻看自己手機里雁群的照片,我真的在很多張照片中看到三只并排飛在一起的大雁,想那中間的必是一只小雁,或是傷雁,或是老雁吧。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振奮起來。疫情期間,我坐在一個只有頂篷四周都沒遮攔的棚子下,有兩個多月了,天天看著手機上的得病和死亡人數,我的心是陰郁的,我曾在朋友圈里發牢騷,說這樣的日子就像進了一條長長的隧道,老是出不來。大伙都悶在家里,而我卻不得不天天乘公交車在家與卡點之間奔波,不得不與人群打交道。我內心里雖然沒什么抱怨,但煩躁則是有的,因為有時候連吃飯都是問題。但想一想那些鶴、那些雁,那些武漢和全國各地馳援湖北和武漢的白衣天使們,他們何嘗不是此時我們人間的強有力者,他們何嘗不是不讓受苦受難的同胞落下的保護者。苦難總會過去的,因為總會有人伴你高飛,我堅信。
(王世全摘自《聯誼報》)